唯独没来得及跟陆仅道歉。
他最想做的就是和陆仅道歉。
“陆全,对不起。”
陆仅的世界很小很小,小到只有陆凝霜,梦想,学习,还有他。
因为他,陆凝霜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因为他,陆仅小心翼翼维护了十多年的梦想再无可能。
因为他,陆仅的高考失利。
他的喜欢好像一无是处,除了感动自己,只会伤害所有人。
不止伤害陆仅和陆仅身边的人,也伤害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和父母顽抗的三天里,他像个圣斗士,气焰嚣张地坚信自己没有错,他的情感在反对声中越挫越勇。
可是站到陆仅面前,他忍不住退缩。
他开始怀疑自己也许真的大错特错。
也许放弃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还有陆小猫。”陆仅面部表情地补充,“我的宠物也因为你废了。”
对,差点忘了,还有陆小猫。
虽然陆小猫是自作自受,但裴箴言现在无所谓再多一项罪名。
陆仅这么说,就代表他真的怪他吧。
设身处地替陆仅想想,在无限靠近梦想的时候永失可能,怎么可能不恨不怨。
“那要不分开吧。”裴箴言的身体和灵魂分成两个不相干的个体,他听到一道机械而僵硬的声音来自他自己,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喉咙在发声。
像听别人说话。
陆仅微微眯起眼睛,不置可否。
裴箴言挺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记着汤宁的话,她叫他不要耽搁太久,否则她没法跟他父母交代。
他仓促低下头:“我得走了。”
沉重脚步刚迈出一步,陆仅冲出家门将他手臂扣住。
“裴箴言,正如你所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那些事,非死即残。”
“可你是不是忘了,我只剩下你是完整的了。”
“只剩你了,你还要离开我吗?”
第93章
陆仅4岁那年,不善言辞又死要面子,吓跑了所有试图和他打交道的小朋友,唯独裴箴言不介意他的没礼貌。
6岁那年,他上小学,裴箴言还在读幼儿园,小孩子忘性大,一年时间足以冲淡感情甚至遗忘对方,但因为裴箴言的执意追随,他们得以形影不离,在得天独厚的条件下奠定地基。
15岁那年,他选择远离裴箴言,两年过去,呼风唤雨的裴箴言依然把他放在首位,凭谁也无法撼动半分。
回首他们这一路,裴箴言几乎全权负责了最初的心理攻克和后期的保养维护,给他毫无缘由的偏爱和无上的安全感,之于他就像空气之于陆生生物,水分之于海中的鲸,存在得铺天覆地、理所当然。
是一轮永远悬挂的日头。
这是陆仅生平第一次尝到被裴箴言放弃的滋味,比得知陆学文酒驾逃逸更痛苦。
“只剩你了,你还要离开我吗?”
他的挽留有乞求也有道德绑架,听似冷静,心底已经慌到不行。因为裴箴言不可能随便说出“分开”这样的字眼,但凡说了就绝不是儿戏。
来时坚定的人,离开的时候只会同样坚定。
陆仅怎么都没想到,这场说分手的戏码连多余的推拉都不需要。
下一秒他就被裴箴言伸出手臂用力抱住,拥抱带着融入骨血的力道。
“你不答应对吧,我好怕你真的答应……”
把“分开”说出口的那瞬间裴箴言就后悔了,他本质上只是一只有鼻涕病的黏人精而已。
学不会伟大,也不想伟大。
日头怎会冷却,它永远明亮滚烫。
就像陆仅的黏人精,永远随情所欲,渴望亲昵。
短短几分钟之内,陆仅的心上天入地好几个来回,手摁在裴箴言瘦削的肩胛骨上,他本想责备他不该随意说那两个字,但出口之际终是不忍说任何重话,改口轻声问:“这几天吃了很多苦吧。”
过去几天裴箴言一直封闭自我,对着陆仅话匣子就打开了,一肚子的苦想诉,但眼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商量,他只得勉为其难咽回去,说重点:“你填了什么志愿。”
“还没填,一会填一所离你近点的。”陆仅说。
裴箴言看他一会,郑重其事说:“复读吧。”
陆仅不是没想过复读,高考结束的时候他带了一些重要的资料和笔记回家做二手准备。
但除了空飞,一切都是将就而已,经历重大打击过后,他整个人也颓废懒散,就凭着那一点不甘,根本凝不起重来一次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