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已经找到答案了。”
谢淼淼一愣,转着的笔啪一下打在了纸上,反应了会儿才理解商陆的意思。她的这个问题,钱钟钟本人也无法回答。
“但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刚才柯老师评价叶森的话,我觉得也很适合钟钟。她清醒也冷漠,自始至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对于道德和三观的审判,她也同样没有兴趣。这样一个人,她会看不清自己对叶森的感情成分吗?”
不愧是文艺片里冉冉上升的小花,演多了有层次的角色,对人物的解读大胆也有创见。
商陆视线一转,转到了跟钱钟钟唯一有对手戏的柯屿身上,“柯老师怎么想?”
这是谢淼淼的戏,柯屿不能代替她说得很透,一句话说得云遮雾障,“一个始终清醒的人开始对某件事某个人看不透拿不准,这件事的发生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谢淼淼明显被这句话击中到,眼神如同醍醐灌顶,“柯老师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商陆当着所有人说:“柯老师很有文学素养,这一点对于演员很重要。”
一屋子影帝影后搭一个出道七年的花瓶,花瓶本人用不着做反应,其他人的表情已经足够精彩了。
第二次围读放在下午进行。这一次,商陆要求进入角色,把情绪一点一点地用台词带出来,如果觉得对白用词不符合用语习惯,可以但说无妨。
众人都想到他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用语习惯上的确会有偏差,便切实地提出了许多建议,包括用词、断句、口癖之类的,帮助国语对白更地道。
这场围读的气氛比上午更严肃了些,所有人都沉浸其中,以至于有人推门进来时,竟没人发觉。直到苏慧珍念苏姨的一段台词入情得红了眼眶,她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了倚门而站的裴枝和。
当妈的台词卡顿,嘴唇动了动,这只是很小的反应,裴枝和对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苏慧珍重整情绪,继续进入到角色中。
她演的是跟柯屿的对手戏,太厉害了,与她一比,柯屿显得单薄平淡。
用业内话来说,接不住戏。
没人打断,两人就保持着这种充沛-淡漠的对比将一场戏走完,偌大的房间陷入沉默,导演商陆一手抵着唇,眉头紧蹙着陷入沉吟。
裴枝和目光轻轻停留在柯屿身上。
他还真是不让他失望。再有这么几次,商陆就该放弃他了。
几秒钟后,商陆说:“苏老师,你需要收着点,”所有人都震惊地抬眸看他,他不为所动,对柯屿点点头:“柯老师这边很好。”
第91章
苏慧珍明显愣住了:“导演你的意思是,我演得太过了吗?”
商陆说:“不是太过,是太满。你把这个人物的表演空间撑变形了,好像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
裴枝和在场,这是苏慧珍自他出生后首次重返荧幕,没想到就吃了这么个下马威,顿时脸色一僵。又想到商陆自小与她熟悉且颇算亲厚,她怎么都算是长辈,不自觉便拿出了姿态,硬声硬气地说::“我不觉得。”
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苏格非抵唇咳嗽了一声,谢淼淼低头翻阅剧本,小逍遥被妈妈掐住了掌心,几个助理编剧都有点茫然,不知道该不该发出敲击键盘的声音,唯有摄影机在持续运转。
被这样当着主创的面回呛,商陆也不觉得尴尬,更不存在恼羞成怒,只淡淡问:“叶森是个什么样的人?”
柯屿想回答,商陆用眼神制止:“苏老师,您回答。”
苏慧珍胸脯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冷漠,警惕心重,江湖经验丰富。”
“你觉得苏姨看不看得出这一层?”
“看得出。”
“如果一个点头之交的邻居,对着叶森做出像你刚才那样声泪俱下的哭诉,你觉得他会多疑戒备,还是被打动心软?”
苏慧珍哑了哑,不情不愿地说:“戒备。”
“你觉得这个问题苏姨事先想不想得到?”
接下去的问答就像是老师教差生般了,虽然答案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但商陆的目光颇具压迫性,苏慧珍硬着头皮:“想得到。”
“既然是这样,那么在这一场交锋上,苏姨会怎么表现?”
答案很显然——收敛、克制,只有转瞬即逝的伤情流露,让叶森以为这是她极力隐忍下的不堪泄露。
这比声嘶力竭的哭泣管用多了。
商陆等了两秒,苏慧珍负气地不回答,他却也不逼她,看向柯屿,“柯老师的基调是对的,真的演起来,眼神的层次比台词更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