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阖上眼,思绪就不受控制地回映在医院时的点点滴滴。
让他仿佛置身孤岛,孤立无援。
贺骁平时就算睡着了,也睡得很浅,身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能醒来。
何况奔波了大半夜,这会更没有多少睡意。
在怀里的人第三次往他身上拱时,他睁开了眼,低眸看向埋在自己胸口的那颗脑袋,轻声问,“睡不着?”
周澄没料到会他会出声,抬起头,“吵到你了?”
“^TL ”/又。
“那你睡吧,我不动了。”
他说完,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妥,从男人怀里半撑起身,想挪到边上去睡。
还没爬多远,就被男人掐着腰带了回去,有力的长臂压在他腰上,一动不动。
贺骁抬手从床头拉下一个枕头,垫高了原来的枕头,侧身枕着,一手搭在周澄腰上,另一只手则曲起收在耳后垫着。
他似是不打算继续睡,深邃的暗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黑曜石般。
“既然不想睡,那就聊会天,说说看,在想什么?”
其实周澄在想什么,他就是不问,也知道。
只不过有时候人就像一个括各种情绪的容器,总要一个疏泄的口来平衡其中的情绪。
周澄望着男人好一会儿,喉间哽了哽。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知道他需要什么,也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
明明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多月,他却对他十分了解的样子。
反倒是他自己,要是问起他对这个男人了解多少,他可能会觉得茫然。
“我在想......如果我爸爸当初没有出事,该多好。”他喃喃道。
如果他的父亲当初没有犯错,没有被拘捕,没有入狱,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时常会想起家里出事前的样子,这几年父亲已经不再留恋外面的花花景色,回家的时间也多了,和母亲的关系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两人还时常一起出去旅游,去寻找年轻时被遗漏的感情。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有时幸福美满的另一头,也可以是悬崖峭壁。
所有的幸福都在那一瞬间终止了,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尤其是他的母亲......想着想着,周澄鼻头不免酸涩,只得吸了吸鼻子,才不至于把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再次变得失控。
贺骁听着他的话,眼神几度转黯,“你怪他?”
周澄摇摇头,“别人可以怪他,我不能,如果连我也......他就没有家了。”
母亲已经倒下,生死未卜,也许......今后等待他回来的人,会剩下他一个人,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仍是他的父亲。
是二十年来供他吃穿,供他学音乐,生他养他的父亲。
贺骁这一刻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思绪千回百转间,他深色的眸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快到不过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有人本可以拉他一把,却选择放任这一切发生,你会不会怪他?”
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可以理解为只是随口一问,也可以是无心之失。
只是男人说得很平静,看起来更像是前者。
周澄神情愣了愣,为男人这句目的不明的话。
什么叫做“本可以拉他一把,却选择放任这一切发生”?
“你......在说谁?”
贺骁看着他怔然的脸色,眼神微沉,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仍是淡淡的,“随口问问而已,并不是指具体的人,只是觉得你父亲出事时身边这么多亲信,似乎都没想过帮他,不知道你会不会怪他们。”
原来是问这个。
周澄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上门去祈求时碰到的冷板凳,那些避之不及的眼神。
更甚,有些人不仅没有惋惜,又或是同情,还对他冷言嘲讽,明言他去了晦气。
一想起这些,说实在的,他心里还真有一口气憋着放不下。
只是,说到底,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人之常情罢了。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们怕惹上官司,这没什么好怪的。”
虽是这么说,贺骁却见他的脸色有几分黯淡。
不由想起之前他第一次上门借钱的时候,他都还没表态,周澄就冷着脸说要走,估摸着是之前去了几家都没借到,被伤足了心,才会反应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