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做错了吗?
他分明这么听话。
过了片刻,尉霞像是吼累了,慢慢安静了下来。
祝钦走出房间,蹲在祝余面前,握住了他发着抖的手。
“不怕,先进屋吃饭吧。”
祝余摇了摇头,细着声音道:“爸爸,我们打羽毛球吧。”
六岁的小男孩离变声期还早,说话跟小奶猫似的,眸子里透着湿漉漉的可怜。
祝钦心里一软,掰开祝余的手指把球拍拿过来:“不打了,跟爸爸吃饭。”
餐桌旁的椅子被拉去了客厅,一双筷子也被扫去了桌下。
祝钦把一切都收拾好,坐在桌前给祝余递去了一碗米饭。
冒着热气的大白米饭。
祝余怯生生地拿起筷子,低头往嘴里扒了一口。
“小余。”
“我的小余。”
他听见尉霞在房间里低低地哭。
祝钦叹了口气,然后看了他一眼。
“吃饭吧。”
那晚吃的什么祝余不记得了,尉霞后来怎么样他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条走廊很深很远,祝钦的手很冷,拉着他往前走的时候没有放慢脚步,他要快点跟着小跑才能让自己跟上。
可是白米饭又很好吃,吃饱了饭,也就不觉得冷了。
“爸爸,我喜欢打羽毛球。”祝余小声说着。
祝钦重重叹了口气,也没说话,继续吃着他的饭。
沉默开始蔓延,不大的房子里,有愁闷的男人和哭泣的女人。
祝余捏着筷子,像个误闯禁地的入侵者。
格格不入,且惶恐卑微。
梦境颠倒,飞速转换。
院子里,尉霞喊他“小余”。
他放下手上书本,慌里慌张地喊“妈妈”。
有时候尉霞会冲他笑,夸他作业写得真棒。
有时候尉霞会喊会叫,她会变成一个疯子,哭着念祝余的名字。
像在开彩票一样,几率不定。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过去。
尉霞再喊他“祝余”,他拖长声音“昂?”了一声,然后懒懒地继续回一句:“干嘛啊…”
这才是正确的回应方式。
是属于祝余的,回应方式。
-
“祝余——!”
“祝——余——!”
突如其来的怒吼像一只有力大手,傅辞洲的声音一把扼住祝余的颈脖,把他活生生从那个反复纠缠的梦中扯了出来。
“哗啦哗啦——”
祝余仿佛听见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思绪抽离开来的声响,就像是被藤曼缠绕的枯枝断叶,即便大力拉扯,却依旧丝丝缕缕仍被限制。
逃不开,走不掉,再大力一点,他就要断了。
“哐哐哐——”
院外的大门被砸得“哐哐”直响,隐约连带着房子和墙一起微微震动。
祝余睁眼闭眼反复了几次,半天才缓过劲来,发现已经九点了。
完了,他今天和傅辞洲约好了八点车站见,现在怕是要被对方打死。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祝余随便裹了件衣服去给傅辞洲开门。
头有点晕,得扶着墙走。
祝余牙也没刷,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来了来了…”祝余声音哑的不行,说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今天出了太阳,不算太冷,但是风大,祝余开了房门就被吹眯了眼睛。
他汲着拖鞋,再去开院门。
傅辞洲听到他的声音,直接在门外开骂:“你大爷的祝余!你他妈看看现在几点了!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你死了吗?!你死了啊!??”
听这语气,少爷像是快气炸了。
祝余硬着头皮,把门一开。
他等着少爷的怒火铺天盖地把他淹没,结果傅辞洲看到他之后,反而愣是停了下来。
“卧槽你眼睛怎么了?”傅辞洲低下头,看着祝余满是血丝的眸子,“祝余?你没事吧?”
熟悉的名字又在他的耳朵里过了一遍,像是钻进了大脑皮层,“哐哐哐”撞着他的脑仁。
祝余头疼得厉害,把眼睛重新闭了起来。
额头突然被覆上一抹冰凉,傅辞洲扣住他的肩膀:“怎么这么烫?”
“嗯?”祝余呼了口气,觉得傅辞洲的手凉凉的,贴在皮肤上意外的舒服。
“发烧了?”傅辞脾气瞬间收敛了许多,“怪不得。”
祝余不是无缘无故就放人鸽子的人,傅辞洲虽然一肚子火气,但是更多的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