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了很久,我落在盘山公路的另一侧,浑身近乎散架,满头满脸的血。如果没有人发现,我会因内脏破裂悄无声息的死在路边。
当时我模模糊糊的想,虽说自杀不能上天堂,倒也不必对我如此折磨。
也许是从前的日子里我太过倒霉,上天终于略发怜悯心,送来了一个接着一个近乎奇迹的巧合。
安德烈的住处几乎没有人来过,除了一个人。
孙宁。
上次我在这栋别墅修养眼睛,孙宁到这里看望我,我曾请求她开车带我去见程贺云。她知道这里的位置,因为到处都无法联系上我,于是开车过来碰碰运气,想问安德烈关于我的下落。
她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我,将我送去医院,又在医院遇到了去开会交流的吴冕。吴冕认出了我,我曾对他说过许多消息,结合坠落山崖的情况,不难推测出发生在我身上的糟糕境遇。
出于职业本能的细腻和体贴,他选择先悄悄将我送去疗养所,通过自己的人脉打听来龙去脉,而不是直接转手交给“名正言顺”的安德烈。
直到今日我都无比感谢他的“多此一举”,为我挣来一个有尊严的活着的机会。
养伤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感知不到外界事物,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吴冕权衡许久,在我难得清醒的时候询问了我的意见,决定让我远离B市。
彼时孙宁已从高层大换血的许氏离职,她一路开车带我前往S市,那是吴冕的家乡。他对我仁至义尽,将空置的房子借给我们住。
孙宁在这里找了份工作,让一切重新开始。
安德烈组织了大量人力物力搜山,因为种种证据都指向我被人带走,他甚至要调用关系查找全市的车辆来往记录。所幸那栋别墅所在的地方实在偏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但也闹得极大,足以让孙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找上门。
妈妈很快出面抹平了这件事,她对宣布说我急病去世,潦草下葬送入早早准备好的墓地。所幸今年许家上下混乱不堪,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大事,我本就被刻意降低存在感,连“死亡”也没激起什么浪花。
这个消息传来时我的情况略有好转,断断续续从孙宁和吴冕口中得知离开后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妈妈给我买过一块墓地,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合适。
孙宁作为前同事还收到了参与哀悼的邀请,只不过为了避免出面后惹起怀疑,她以工作繁忙为推辞没有前去。
我猜自己的葬礼会很冷清,毕竟“生前”混得太糟糕,不值得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
安德烈肯定明白我没死,但他没有继续找我。孙宁从许氏的前同事那里得知如今妈妈在许氏身兼多职,安德烈已经卸任总裁职务返回了法国。
不知道杨沉和宋澄是否清楚这件事的真相,鉴于我在S市不被打扰的生活了三年,估计被蒙骗了过去。
这样很好,我不愿与他们再有任何瓜葛,只想安稳的度过余生。
我花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养伤包括身体和精神上的以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后遗症告终。
我不能长久对着电脑,否则会头疼欲裂;不能阅读大量文字,只能处理简短的内容;不能处于高压工作环境,一旦陷入焦虑会呕吐眩晕。
盆骨没有完全愈合就再次遭受严重摔伤,即使后期进行了艰苦的复健,我的左腿仍然留下了无法修复的残疾。缓慢步行时暂时看不出异样,快步行走时便一瘸一拐得极其明显,并且完全无法奔跑。
而且由于“许俊彦”已经死了,银行卡身份证不能使用,正常的社会生活与我无缘。尤其是近几年信息管控技术普及,几乎每个地方都要绑定身份,让我越发寸步难行。
曾经学习的知识技能全无用武之地,连普通的文书工作都难以胜任,只能在吴冕亲戚开的这家便利店打工。换做以前我肯定要自怨自艾,但现在根本不在乎。
这三年是我的艰苦修行,最终获得这次来之不易的新生。
“欢迎光临。”
机械女声再次响起,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孙宁一身艳丽红裙风风火火的出现在店内。她摘下墨镜,随意拢了拢卷发,白皙手腕上带着精致腕表,一副都市丽人模样。
严襄对我挤挤眼睛:“许哥,美女来接你了,赶紧回家。”
我等得无聊,正将待补充的饮品箱子扛上备货架,闻言甩了甩酸痛手腕,缓步和她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