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叫出口,荣裕自己都愣了下。
他慢慢停下来,撑着膝盖俯下身喘.气,眸光有些恍然。
唐芸出来散步,看见荣裕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小奕上飞机了?”
荣裕回过神,低低“嗯”了声。
唐芸裹着毛衣外套,看着不远处在雪地里打滚的Ares,感慨道:“你们两个还是第一次要分开这么久吧。”
荣裕垂着眼睫没说话。“半年而已。”唐芸安慰地搂了下荣裕的肩膀,“分开一段时间,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
“为什么?”荣裕问。
唐芸看了荣裕几秒,突然说:“小奕就是太惯着你了。”
“他惯着我?”荣裕微挑了下眉。
“难道不是吗?”唐芸意味深长地斜他一眼,“除了那个叫程文歌的同学,你还见他真正交过别的朋友吗?”
荣裕愣了愣。
“从小你就是这样。”唐芸好笑说,“喜欢什么,就把什么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不像别的小朋友那样懂得分享,孤僻又自私。”
荣裕有点无奈:“这样说你儿子好吗?”
“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知道你哪儿有问题。”唐芸眯了下眼,“也就是小奕性格好,能容忍你,要是换了别人被你这样盯着,早就跟你翻脸了。”
荣裕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神奇。
如果不是唐芸提出这个说法,荣裕以为,是他一直在纵容盛奕。
十五年前,他第一次纵容盛奕霸占他的床。
之后,他纵容盛奕一次又一次“纠缠”他。
纵容盛奕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
纵容盛奕超过礼貌的距离触碰他。
不知不觉,纵容的尺度渐渐失控。
连盛奕的坏习惯也开始纵容,
纵容他荒废学业。
纵容他沉迷游戏。
甚至纵容他一次又一次超越所谓朋友的界限。
……
明明一直是他在纵容,为什么变成了盛奕在惯着他?
荣裕怔怔看着在雪里刨洞的Ares,第一次反过来思考他和盛奕之间的关系。
唐芸感叹说:“连结婚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他都能任你胡闹。这辈子能遇见一个无条件纵容你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幸运。”
沉默许久,荣裕低着头,很淡地勾了下唇。
“我知道。”
-
飞到札幌需要五个半小时。
出神地看着小窗口外的纯净夜空,盛奕想了很多。
他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这样认真思考过。
因为离开了荣裕,身边没有人为他周到地安排好一切,他的大脑必须高速运转,才能确保自己接下来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世界变得无序又迷惘。混乱庞杂的思绪像春天漫天飘扬的柳絮,从他的意识里浮沉略过。
又多又乱,伸手去抓时又从指缝中加速飘离。
这感觉让盛奕有点不安。
觉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盛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他的安全区。
回到了他熟悉的世界。
寒假结束,盛奕进入了E班。
E班和A班在一个楼层,他想去找荣裕时不用再爬几层楼的楼梯。
他和荣裕保持了一个学期的距离,在他的努力追赶下,又缩短成了下课后就形影不离。
因为离得近了,一下课盛奕就往A班跑。
他和A班的同学比和E班的还熟。
因为进步太快,盛奕在年级里成了一个话题人物。
所有人好像都心知肚明盛奕成绩突飞猛进的秘密。
这个年龄的孩子嫉妒心和好胜心一样强。
尤其是那些每次考试谦虚地说自己没考好的学霸们。
盛奕经常听到一些让他不舒服的话。
课间去厕所,盛奕刚要进去,听见里面几个男生笑着调侃。
一个男生悠悠说:“认识大佬就是好,把人打住院了也不用挨处分。”
另一个人接:“还能让大佬给开小灶。”
其中一个声音盛奕很熟悉,是平时各种跟他套近乎的A班男生,阴阳怪气说:“要不说裕哥厉害,吊车尾都能让他给拽上天。”
“进步两百名太正常了,我要是能借到荣裕的笔记,我能冲进学年前十。”
“我能进前三。”
“人家跟学神什么关系,你们配么?”一个男生别有意味地笑了声,“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