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月_作者:funny2333(282)

2021-09-06 funny2333

  他眼看对方退倚在船舱上,却并不穷追猛打,只是将几根手指抵住这温暖的橘红,一下一下摩挲起来。

  果皮于是如心脏起搏一般,轻轻点啄着梅洲君的唇峰。那力度是笃定的,仿佛在哄幼儿入眠,在果肉里绵密地震荡,就是铁石心肠,也少不得被震坍一角。

  “连......啊!”

  梅洲君的双唇刚微启一线,那橘子忽而在一股失控的力度下划过齿列,一缕湿淋淋的酸甜迸溅而出。

  他猝不及防,猛然咳呛了几声,连暮声一手按揉着他的肩背为他顺气,另一手却依旧紧握着柑橘,在他唇齿间冷静地辗转。

  梅洲君作弄他不成,反倒被困在这黏腻的水声中,颊上止不住地发烫,终于将橘子抛开了。那一个吻于是倾覆而下,顺着橘香淌进了他口中。

  他从未尝过这样温存的吻,所谓耳鬓厮磨,唇齿缠绵,理应有这样游丝般爱怜的力度。

  这种柔和很好地掩饰住了进犯时的侵略性,等喉口发痒,呼吸越来越急促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吻深入到了何等的地步,就连换气的余地都被绵密地封堵住了。

  “燕襄一带的晚熟春柑,果然名不虚传,”连暮声在唇齿交融间含笑道,“我在信上同你说过,你可还记得?它还有个别名,叫燕襄小酒盏,醇厚绵密,令人无酒而醉,齿颊留香。”

  梅洲君挣开了一点儿,急促喘息道:“连大少爷也有贪杯的时候?”

  “偶尔。”

  又是偶尔!

  “我途经燕襄的时候,遇见这一船春柑,记起你应当爱吃,便买下来,顺路拖在货船后头。可惜保管不易,倾覆霉烂了大半,只余数篓,”连暮声叹息道,“原本只是薄礼,如今我身无长物,却只能以此聊表心意了。”

  他并没有多说,但在渔灯摇曳中,此先种种死里逃生的难处,却是无处遁形的。

  这么近的距离,梅洲君并没有错漏他颈侧的大片擦伤淤血,伤口未经处理,边缘已被泡得发白,像是被激流冲撞在礁石之上所致的。

  “我听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每次相见,都让你连大少爷涉险,也不知是不是一段孽缘?”

  连暮声摇头道:“并非因你而涉险,而是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

  连暮声留意到他的目光,苦笑道:“落水之后,我撞在了橘子船的船舷上。若非如此,我已葬身水底。只是......”

  他静默了一瞬,伸手拥住了梅洲君,将额头抵在后者颈窝里。这无声的情绪极具浸染力,梅洲君心中亦涌起了一股寒意,鼻端的橘香霎时间褪尽颜色,唯有无尽惨淡的血腥气。

  船舱底下累累如藤壶的尸骨......被潮水推拥上岸的残骸......

  “抱歉。”梅洲君低声道。

  连暮声一怔,道:“你不必歉疚,行商在外,有的又是水路,难免......有不测之时。近来我会在晋北盘桓一阵,设法联络上本家,好料理这些伙计的后事。”

  “你的死讯早已见报,有心人必然借机大作文章,见你死里逃生,怕是只惊不喜。”

  “我知道,我这一死,便不再是连氏的大少爷,也回不了蓉城了,身外之物,便留给他们瓜分去,”连暮声轻声道,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腕,“洲君,等此间事了,只要我......”

  他话音未落,舱底忽而浊流激荡,小船为之一浮,一片寂静中只闻摇橹声,几乎刮过舱边。梅洲君抬眼望去,果然有一条破窄渔船与小橘船擦肩而过,船头并未点灯,只有篷布在风里鼓荡。

  渔船?这个点正是离岸捕鱼的时候,怎么这一条反倒靠岸了?

  梅洲君心念方动,便见这船头上的灯笼摇荡了几下,忽而从芯子里渗出一线猩红,有人在点灯!

  他的瞳孔随之一缩。

  这一盏血灯寻常人难以分辨,他却化成灰也不能忘,只是这一缕血色还没来得及蔓延到灯笼壳里,近岸处便猝然响起了一声鸡啼。

  ——速离!

  火舌仅幽幽一吐,便被扑灭了。

  这小船上有什么,竟能令陆氏冒险传讯?是援兵么?

  不行,陆氏向来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凡有一口气在,便要以满腔怨毒咬死仇敌,一旦被他们嗅着了二人的行踪......眼下唯有老老实实躲在船舱里,绝不能轻易露面!

  这一声鸡鸣来得异常不合时宜,连暮声亦被惊醒了,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天亮了?”

  “还早呢,有火么?”梅洲君低声道,“我身上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