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房心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但看对方穿着打扮贵气,便不敢多问,把蜜饯送了过去。
小八的心思也没在戏上,每次他不过是借着那紧锣密鼓的喧嚣来赶走心里的冷清,忽然接到这蜜饯。又听到了这番话,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话像是从阴曹地府里来的,那个臭婆娘来找自己了吗?
当年他亲眼看着爆炸却无能为力,后来又直接被白长卿带回到沪上连雪苼到底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最后白长卿告诉他雪苼死了,赫连曜为此颓废了好长时间他才信了。
那个女人,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他以为她会好好的活下去,却没有想到这次是他送她走。
真希望有个奇迹,就跟他的那次遭遇一样,她还活着,只是在某个未知的角落。
但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已经放弃了希望,特别昨晚白长卿在吃饭的时候跟他说看到了赫连曜,他的脚伤还没有好,成了个瘸子。
他记得白长卿那个混蛋趴在他肩头抚弄着他的长发邪邪的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一个瘸子。”
喜欢?这个词余思翰早就忘了。他见识到雪苼和赫连曜之间的爱,可最后这样浓烈的爱情却抵不过男人的野心,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心跟着雪苼一起死了,不,这样说太严重了,只能说结束了一份肤浅的单恋而已。
那次鸿鹄塔的事不是他为了赫连曜送死,只是因为他为自己的身世所苦又被白长卿折辱,他起了轻生的念头,以为用这样的方式会让他记住自己,可是到了最后比比雪苼的付出,真是可笑。
见人一直在出神,茶房有点等不及了,“您……”
“哦,你跟那位夫人说,我马上过去。”余思翰捏着嗓子说话,这些年他演女人早已经得心应手。很多时候他都自己分不清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
等茶房走了,余思翰整整衣衫,对身边的人说:“我去那边包厢,外面等着我,不用跟着。”
说完,他也不等保镖回话,自己起身去了隔壁包厢。
就在要进门的时候他呆了一下,许久都不曾有的羞耻心又回来了,他为自己此时不男不女的装扮觉得丢人。
正在犹豫着,忽然一只软软的手拉住他,跟着他听到一个只在梦里会出现的声音,“小八。”
余思翰一愣怔,随即抓住了女人的手,他咬住颤抖的下唇,眼睛里含着泪水,轻轻的叫了一声:“雪苼。”
“是我,是我。”
戏台上光影交错,正演到张生夜班跳了粉墙会莺莺,那红娘咿咿呀呀的唱:你害得他卧枕捶床不思茶饭,害得他腰如病沉鬓似愁潘……
戏台上一春一秋已过,人间也是悲欢离合,小八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雪苼把他拉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一身男装的自己坐在那里,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小八,她是长安,现在正用你的名字余思翰做了余州的司令。”
长安慢慢站起来,她仿佛看到女装的自己,红色洋装长裙,厚厚的前刘海披肩长发,柳叶眉丹凤眼,弧度饱满的樱唇,连笑的时候鼻子先皱起来都是一样的。
俩个人都像是受了惊吓,虽然说双胞胎像的很多,但作为龙凤胎,男人扮成女人,女人扮成女人都毫无违和,这简直妖了。
雪苼拉住两个人的手,压低声音说:“赶紧都坐下,别引起别人的怀疑。”
小八被雪苼按着坐下,他始终怔怔的看着长安,长安也看着他,俩个人谁都没有移开眼睛。
雪苼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俩个人感叹,“我第一次见到小八,虽然他对我满是敌意,我却无论如何都对他讨厌不起来,因为你跟长安太像了。”
小八终于回神,他叹了口气,“可惜了,我们现在却只能做对方。”
长安忽然伸出手,在颤抖了几下后摸上了小八的脸,“哥哥。”
这句哥哥叫的很轻,几乎淹没在咿呀的胡琴里,但是双胞胎有心理感应,她几乎一张嘴他就感应到了,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长安。”
雪苼在一边抹眼泪,以前和小八在一起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他和长安在一起的画面,后来在地牢里听何欢儿说他和长安是亲兄妹,当时她还想也许这辈子都无法相认了,却不想三年后她还活着,他们也终于见面了,可见老天对她还是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