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贺沉在回应他。
“贺老师……”向嘉筠不自觉喃喃出声,离开了靠着的玻璃墙,准备往贺沉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指尖突然传来刺痛。
向嘉筠下意识低头看去,瞥见一只白鼠从脚边掠过。
举起自己的手,食指顶端被咬了一口,正冒着血。
这是……什么?
“贺沉?”他迟疑地低声唤了一句。
向嘉筠思维变得迟钝起来,愣愣看着指尖那滴血渐渐汇聚成珠,然后顺着手指滑到掌心。
手掌被那道血烫着了,烫得他整条手臂都像烧起来了一般。随后炙热感从手臂逐渐扩散到他的身躯,无孔不入,将他整个人都扔进了冰蓝色的火焰中,似乎要让他整个人燃烧殆尽才罢休。
脑中忽然被针扎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站立不住,直到指尖接触到冰凉的地面,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摔倒在地。
好痛……
脑海中仿佛有数万根针,扎穿了每一条神经。
向嘉筠喘息着,迟钝的意识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却又本能地朝前爬去。
“贺沉……贺沉救我……”
他要被烧成碎片了,谁能来把他拉出去,谁能帮他把脑中的针拿走……
向嘉筠隐隐约约听见了脚步声,但每一步都像踏在了万里高空之上,和他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朝前爬着,没有神智,没有思索,有的只是那个模糊的念头。
像是在火山岩流上爬行了一百年之久,他终于看见了光。
手电筒的光隔着玻璃照在他脸上,一个身影靠近了自己,下一瞬,他爬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救我……救我。”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虚弱地在对方的怀抱里求救。
“向嘉筠?向嘉筠!”
男人在喊着他的名字,他想抬头回应,但疼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正在把他拽向黑暗,视野越来越窄。
“你的手……你碰到什么了?”男人的声音不再冷静,“别闭眼睛,看着我,你先看着我。”
男人俯下身,向嘉筠终于看见了那张脸。
这人……是叫贺沉吧。
向嘉筠挤出最后一丝清明,看着对方,张了张嘴:“贺老师,我好痛啊。”
贺沉嘴唇紧紧抿着,或许是灯光带来的错觉,他觉得贺沉的眼睛有些泛红。
他被抱了起来,贺老师抱着他往前跑,贴在他耳边说:“你刚刚在哪儿受伤的,我去给你拿药,很快就不痛了……不要闭眼睛,听话,看着我。”
向嘉筠想阻止贺沉,再往前走就是尸体所在的地方了。
抱着他的人突然顿住,停下了奔跑。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腐臭味。
男人的嗓音有些颤抖:“是这里吗?”
向嘉筠想安慰对方,却再也支撑不住。他缩在贺沉怀里,坠入彻底的黑暗。
**
向嘉筠看见了他的妈妈。
医院的窗户很高,门很高,椅子也很高。他坐在走廊上,双脚还不能挨到地面。
但这一次,门似乎变透明了,他能透过门看见里面。
手术台染上了好多血,他的妈妈躺在上面一动不动,手术刀也变成了红色。
向嘉筠就在椅子上坐着,没有尽头地等待着这场手术结束。
在这之后他就能看见妈妈了。和爸爸一起躺在殡仪馆的停放台上面,被擦干了所有的血迹,脸色雪白,手却僵硬,僵硬到不能掰开,再把他自己小小的手放进去。
再然后,他就能得到一块石头。黑色的长形石头,顶部磨圆,上面刻着他爸爸妈妈的名字,挂着一张合照。以后只要他一到这个地方,就能看见父母开心地笑着。
向嘉筠蹲在那块石头前面,注视着那张照片,却看见黑色的石头上出现了一个漩涡,如同一个黑洞,将他整个人慢慢撕碎,吞噬。
他被吞进了黑暗之中,整个人都在燃烧着。低下头,他能看见自己的指尖在一点点熔化,像是被烤化的玻璃,发烫泛红,然后变成液体往下淌。
淌下去之后又变成了冰块,寒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脑海之中。
“向嘉筠?”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他缓慢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我好冷。”他脑中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喊冷。
他被抱进了怀里,整个人被密不透风地裹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