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兜帽的手一顿,向嘉筠从前排座椅后面探出个脑袋,看见少年深信不疑地打量了一下贺老师额头。
“也难怪,你这脑袋被开过瓢,可能确实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向嘉筠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果然,贺沉眯了眯眼睛,假笑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刘曜一头雾水地被赶了回去,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用词有多简单粗暴。
向嘉筠把上半身探到前座,好奇心又一次盖过了上午的羞耻,问道:“你脑袋这两天还晕吗?”
贺沉随口答道:“不晕了,一切正常。”
他不太相信,凑近些瞧了瞧,“那把纱布拆下来,我看看?”
没等贺老师答应他就直接上手了,贺沉对于他的突然接触也有些意外,只掀了掀眼皮,并没有闪躲。
向嘉筠看在眼中,一边拆纱布,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之前有好几次都躲我,为什么啊?”
包扎被他一圈圈拆下来,贺沉额头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不用再缠得这么严实,简单贴一块纱布就好了。
贺老师垂着眼,闻言反问道:“陈宣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吗?”
“什么?”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喜欢男的,”贺沉语气有些无奈,“你当初离我那么近,我还不能躲了?”
向嘉筠赶紧闭上嘴,不敢再给自己挖坑了。脸上的红晕又涌了上来,他专心致志替贺沉换纱布,余光里瞥见对方抬眼看向自己,原本就发热的脸更烫了。
贺老师盯个没完没了,向嘉筠换好之后赶紧坐了回去,避开视线道:“我……我换好了。”
为什么自己突然间这么不受控制,他明明不是这么容易羞耻的人。
“吃点东西吧,”贺沉开口道,语气一如既往地沉静,“我先睡一会儿。”
他匆忙点点头,祈祷着贺老师赶紧合上眼睡觉。奈何对方一直没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又问自己:“怎么,是需要我喂你吗?”
向嘉筠立即扑向一边的纸箱,从里面掏出一个罐头,然后听见贺老师接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啊?”他被吓得抬头看去,见对方盯着自己手上的罐头若有所思,便立马把罐头藏在了背后,“不用了,你快睡吧,求你了。”
贺沉沉默了两秒,然后摇摇头,语气乍一听语重心长,但又像是在逗他。
“向嘉筠,你得快点适应起来。”
对不起,他不能。向嘉筠心里腹诽,但又不敢呛回去。
“又在心里骂我呢?”贺沉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没等他否认,就又补充道,“没关系,你可以骂出来,我爱听。”
小狗就算骂人也是可爱的,贺沉甚至有些怀念当初和自己互呛的那个青年。
向嘉筠被震撼到。眼睁睁看着贺老师把座椅放平,然后极其自在地躺了下去,没再看他任何一眼,闭上了眼睛。
喜欢听他骂自己,这又是什么癖好啊?是自己太无知所以理解不了吗?
他在这平静又陌生的氛围中,安安静静地打开罐头吃了起来,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这一顿吃的是水果罐头,甜津津的味道让通红的夕阳都变得轻快起来,仿佛是下一秒就要飘到天边的红色热气球。
但今天的太阳落得很快,没过多久就沉入了地平线。
他吃完罐头之后,天地间已经黑了下来,只剩星月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向嘉筠抬头试图辨认那些星座,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有人过来敲他们的车窗。向嘉筠应了一声,就听见窗外的男声说:“该守夜了。”
贺沉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但动作慢吞吞的,显然没睡醒。
窗外的人没等到回应,便打着手电筒往车乱照,还晃到了向嘉筠的眼睛。
贺沉不耐烦地坐起来,降下车窗,声音冷冷的:“我知道了。把你电筒收回去。”
外面的人把光收了回去,却是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笑得痞里痞气:“哟,两个人在睡觉呢。”
向嘉筠在昏暗中挑起了眉,抢在贺老师之前开口:“有屁就放,别阴阳怪气的。”
窗外这人叫侯志成,是庄凡的战友,在八个人里也算说得上话的人。但为人不像庄凡光明磊落地耍心眼,反而一肚子坏水儿,总给人一种如同定时炸弹的感觉。
侯志成用手电筒敲了敲他们的车窗,“快点的,守夜的就差你们了,不是想赖掉责任吧?”
贺沉一把推开车门,把他撞得连连后退,然后自己慢悠悠下了车。还不忘回头,对向嘉筠嘱咐道:“锁好车,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