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胳膊肘撑在软垫上晃神,拄着脑袋看向其非一会儿,像在看过去的自己:“......那你也太容易喜欢上谁了。”
向其非打哈欠,眼睛也跟着合上,既然被盖章无赖,那就无赖到底。又把池衍的胳膊抱回来:“我太困了,你要拒绝我,也先等我睡醒。”
隔天在秦筝的房里醒来,低烧退了,咳嗽还有点。起来烧水,把奶袋子扔热水里泡,就着樱桃酱咽两片干面包。房子里除他之外空无一人。下午原本联系了转租,要去东交民巷看房,五十多平,月租六千七,包暖气不包水电,合同还剩七个月。比这儿小太多,也不知道池衍那些设备放不放得下。好在挨着市公安局,绝对安全。
本来想叫他一起,现在池衍人跑了。同居这些天,向其非也快习惯,池衍自己住久了,向来也没有报备行程的意识,向其非问,那就答,不问,就不了了之。
面包咽完,再灌半袋酸奶,给池衍打电话,没接,发短信问他去哪,中午才回,文本框一行字:在厦门,过几天回,桌上给你留了备用钥匙。
我自己也有。向其非摸内兜口袋,但还是收下托盘里的那枚。又咳嗽起来,心说怎么转眼就在两千公里外了?两个可能,要么躲他,要么昨天的事儿,不想接受,也不想拒绝。以向其非的性格,总天然倾向相信后者,又聊两句,才发现存在第三种可能,为赚钱。
帮人录专辑,少说两个礼拜。向其非委屈,又从桌上抠两粒药喝:“等你回来我就开学了。”
池衍回他:“好好读书。”
看房的事只能拜托钱惠来,自己破锣嗓子,怕派不上用场,钱惠来好歹学了三年抬杠,说不定还能还还价。
换衣服出门,昨日大风除了把他刮病,也把天给刮晴了,云丝儿铺了一层,缓慢挪动着,阳光正好。低头,门前躺一只鸟,灰背白肚,胸前的绒毛结成缕,爪子怪异地翘着。
是一只死了的喜鹊。
蹲下看,眼睑发灰,羽毛上沾水,在地上蹭成泥,像是淹死。向其非一阵激灵,淹死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拍照,打算发给池衍问问,会不会是邱一鸣来搞鬼。想想还是作罢,垫张纸拎着那死去的鸟到旁边土地里埋了。也没准是附近哪家蔫儿坏的小孩,发给池衍,他又要多心,到时候再赶他走怎么办?虽然他赶不动,也不意味着向其非就喜欢被这么一趟一趟的往外撵。
埋鸟耽误时间,到王府井地铁站时比约定晚了二十分钟。钱惠来年间跟家里谈判,最后各让一步,双学位是肯定不念了,但律所实习的事也先搁置,专心准备来年考研。怎么听都觉得是钱惠来吃亏。他实际也不想考,打算划划水混过去。前两天还交了新女友,读书会认识的,过年期间就在暧昧,最近刚刚确定关系,正热恋期。别看钱慧来朋友不多,前女友却不少。他本就长得清秀,每天把头发饬的蓬松利索,外套干净板正,再挂条文质彬彬的羊绒围巾,乍一看人模狗样,追起女生总不大费力。钱惠来每次谈上恋爱,跟向其非就是讲不完的经,丫从小就对怎么追人无师自通。也或许没哪个文艺女性能抗拒在气氛恰到好处时,被人用最合适的诗句来赞美。
离目的地小一公里,那边有人在等,向其非不想听钱惠来满口的风花雪月,反驳道:“你说的这些对池衍不适用。”
“你那是个虚构目标,”钱惠来说,边单手跟对象发短信:“什么招儿都不适用。”
两人一前一后从东长安街出来,沿台基厂大街往南走,到东交民巷一路经过不少使馆旧址。房子说洋不洋,说中也不中,但是灯笼挂得整齐,一溜红头帘儿,德意法哪个使馆也别想跑。
钱惠来还非要拐进路口北面的教堂合影,向其非拎他出来:“你来几年了?非得今天照?”
过交叉口西边就是小区,打算转租的阿姨等在院门口。跟着上楼,推门进屋,房型是瘦长的一条,左右两个卧室,客厅没窗户,但主卧的采光极好,两面大窗,房子在三楼,能刚好看见院里光秃秃的几颗小石榴树。
向其非喜欢,池衍总失眠,常常像活在晚上,现在住的地方是仓库改建,只有秦筝屋里开了扇小窗,池衍又不怎么到那间屋子里去。连那次做临时乐手,他也选择站在影子里。可池衍这人,在向其非印象中就应该是灿烂的,应该特立独行,站上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讲自己想讲的话,唱自己想唱的歌。
小舞台上的彩灯也好,透过树冠斑驳的太阳也好,要能在身后留下清晰的轮廓,不应该和其他的影子融成一团。哪怕室内真的滂沱,也应该像初见他那天,暴雨是和太阳共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