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说了,邱一鸣不再原地打转,改定在面前啃指甲,刀贴着向其非脖子,思考良久,蹲下从向其非兜里摸手机出来,让他解锁:“你问,打电话问,他会告诉你,他对自己兔儿跟对别人不一样。你问,他什么都说。”
“他好几天没接我电话了。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电话拨过去,向其非抬袖子擦脸上的血,摁免提给他听忙音。
这漫长的三十秒里,也期待着,某种心灵相通,池衍或许能感知他危险,来救他出来。
但没有,成功转进无人接听的人工提示。
邱一鸣开始砸东西,池衍的绝版胶片被他踩碎一地,向其非心疼,劝他不然你把这些拿走去卖?邱一鸣又挥着刀逼他坐下。
“我只要现金,只要现金,”邱一鸣下嘴唇被他自己咬出血来,“今天必须拿到钱,要还不上,还不上那就得死。”
他又蹲在向其非身前,一只手攥向其非的膝盖骨,更激动,也紧张:“我,我再给你个号码,你打过去,你打过去,求求你。”
向其非膝盖被捏得疼,忍着帮他拨号,心想你刀尖儿还冲着我喉管儿呢,是我求求你。
十一位数输进去,拨通,号他存过,屏幕上显示,二哥。
这回接通很快,二哥隔着听筒:“喂,小向?”
向其非没来得及开口,邱一鸣抢了电话来,“喂,爸?爸,是我,您别挂,别挂。”
他语气近乎哀求,语无伦次:“救救我,救救我,我真需要钱,最后一次了,求你,真的最后一次了,求求你,我不想死。”
“......嗯,对,我在池哥住的地儿。”
“好,好,我等你,等你,谢谢你,爸。”
收了线,邱一鸣终于从紧绷的状态放松,瘫坐在地,大喘气,又站起来抽了几张纸,试图堵向其非脸上的血。
向其非接过纸巾自己摁着,看邱一鸣开始哭哭笑笑,抽着气儿问他,“我爸还是我爸,对吧?”
向其非没接。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就来找他倾诉?
“你见过我那台球厅吗,池衍见过,回头你也可以去看看,蛋大点地儿,比这儿小多了,我总觉我爸偏心,但我真要死了,他还是会帮一把,是不是?血缘什么的不就这个意思么?斩不断,对吧。”
他看起来是有些开心,是因为要到钱了么,可能也不全是。他在池衍屋里兜圈,捡刚踩碎的唱片封壳看,见上面有签名,拎起来问向其非:“这玩意儿挺贵吧应该?”
向其非盯那桶汽油,回神,“嗯,网上能卖四千多吧。”
“这么一破碟?”邱一鸣还挺不屑,把封壳放下,又蹲着看向其非的脸,“对不住啊,还疼不?”
“还成。”向其非不想他碰,推着椅子向后两步,只怕他不留神踹倒那桶汽油。
看向其非不愿搭理他,邱一鸣又站起打转,多动症,总闲不下,往门那儿看,回头又问:“你说,我爸他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吧。”向其非说,看邱一鸣不再守他,抽屉里翻出两块儿创口贴先糊脸上。
又过了不知多久,邱一鸣一茬接一茬地问,向其非一搭没一搭的回。而后他安静下来,屏气。向其非坐着抠手,等二哥拿钱来救。
猛然听见咕咚一声,心沉下去,完了。
那塑料桶被踢倒,汽油外涌,邱一鸣光脚站在液体里,状态比之前更紧绷,激出一身冷汗,手里除了刀,又多枚一次性打火机。“你报的警吗?”他问。
认真听,的确是能听见外面若隐若现的警笛。邱一鸣对这声音也未免过分敏感。
“不是我。”向其非抿嘴,摊开手,往架子上指,“我手机被你放在那儿的,你忘了吗?”
“要么就是姓池的!”他在崩溃边缘,反复蹲下站起,哑着嗓子,“不会是我爸,不可能是我爸。”
可心里明白,池衍根本还不知道这事儿。
那声音逼近,愈发刺耳。向其非从没这么近距离听过警笛。
“我死在这儿,我就死在这儿!”他喊,绝望,混着敲门声,“我死也不想回局子里。”
眼看邱一鸣手里的火苗掉在地上,向其非“救命”没喊出,火舌便顺汽油攀至眼前,张扬,叫嚣,吞噬一切。耳畔是邱一鸣的惨叫,大门被强制突破,可路让火焰封死,唯一出口仅余池衍房间。
钻进去顶上门,好在这仓库够大,烧过来也要一会儿。用琴架去撬封住窗口的木板,听见外面也正有人向里砸,“救命!”向其非喊,尽了全力,屋内有烟滚入,呛,眼睛要熏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