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要如何?”老警官却心平气和地反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吗?难道你打算叫镇长出面修改法律?或者你能提供让这个小姑娘健康成长并接受优质教育的全部资金?好吧,我们假使你救了她,那么其他受虐的孩子呢?他们不是也一样留在水深火热之中吗?解决个别群体的困境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改良他们所有人的状况才是!在发牢骚前认真思考一下你的言行,方羽!”
虽然他的话越说越重,脸上的表情却始终如一。
他一点也没被煽动。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平静?搞得好像错的是这个世界一样!真是荒谬!
“那么,为了改良所有人的状况,你们有做过什么实事吗?”方羽尽量让自己不要发货,质问道。
他在“所有人”的地方加重了音调。
这一次,老警官的表情终于有所动摇了。
“你他妈在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当然有在努力,只是你看不见而已!方羽啊,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直接把她从她母亲身边带走是不切实际的。如果你真心为她着想,就该去给慈善机构募捐,并且告诉他们如何完善自身的体制别让善款被少数几人私吞,我的话说得够明白了吗,嗯?”
警官用他那双上了年纪的、周围满是皱纹的眼睛瞪着他,争执之间,他变得面红耳赤,鼻孔也长得异常宽大,随着他肩膀的晃动一起微微张合。
方羽瞠目结舌。
他最终也没能找出反驳警官的话,于是,在大雪彻底封锁他回家的道路之前,他用力推开了警局的门。
“……好吧,原先生。”他没好气地说,“我不会再来打扰您了。谢谢。”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迈入了萧瑟的夜色之中。
这个镇子里的孩子并不多。他曾经参加过一所学校的消防演习,因为他好歹也是消防系统的一员。那时他就觉得纳闷了,为什么北垣镇唯一的小学里每年级只有不到三个班?后来他才渐渐发觉,并不是孩子不多,而是多数家长不想花学费让他们上学,甚至拒绝接受校方的入学通知书。这个被虐待的小女孩估计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教育”二字,在长期生活于偏远小渔村的人们看来,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这座镇子这样下去会没有未来的。
理由相当明确:父母的知识水平低下,会直接导致下一代接受不到良好的教育,得不到良好的教育,下一代就会觉得教育无用,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政府的税金拨不到这么偏远的小镇里,所以纵使他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无处可撒。
方羽自认不是个博览群书的人,但基本的为人修养,在他心目中还是很必要的宝物。他担心那个小女孩的状况,以至于担心得完全没法心平气和地工作,他举起望远镜,又放下它,如此翻来覆去数次,连脚边的绒毯掉到地上都无暇顾及。
这时,有人在望火塔的楼下冲他喊出了声。
“——望火人先生!请问我们可以上去坐坐吗?”
这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声彷如一道清泉,流进了燥热的方羽的心里。
他连忙低下头,只见一个短发包覆耳廓的少女正在对他展露笑颜,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头戴雪兔面具的老人,一个神情冷漠的少年,以及一个拄着手杖的盲人女性。
这奇怪的组合让他有些不解。
“什么?”
他嘶哑着喉咙问。
“打扰了!我们想上去看一看北垣镇的风景,请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屋呀?”
若小澍元气十足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没错,是她在吃完饭之后提议要去望火塔上逛逛的。林染表示无所谓,兔子先生很感兴趣,柿子也想去画幅新画,所以他们就莫名其妙地达成了一致。她完全没考虑过这是公共机关的所属地、外人不会被允许踏入的可能性。
还好,方羽现在正有烦心事想和人商量,能有人一起坐在火炉边上想想办法也不错。于是他对她点了点头。
“可以啊,上来吧。记得把雪在门口甩干净,门没锁,直接推开就行了。”
“哦,谢谢你!”
若小澍开心地拍打着身上的积雪,按下了门把手。
她还真是什么都不顾忌。
方羽把罩在被炉上的布拉起,招呼他们一起享受温暖的馈赠:“别站在那儿了,快坐下吧,最近天气实在太冷了。从我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就下这么夸张的暴雪,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