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了他!”
“裂了他!!”
“裂了他!!!”
新帝李源摆摆手。百姓们如同被噤了声,刑场内外顿时鸦雀无声。李源对此十分满意,心情大好的他决定给罪贼景进留下一句话的机会。
“贱贼景进,可有遗言?”
脖颈被捆成了粽子的俞九如有些吃力地看了过去。李源背光而立,一身金丝绣成的龙袍黄得晃眼,和挂在正当空的太阳遥相呼应,真不愧为天子。俞九如本想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但转念一想还是留下一两句吧。
“有。”
“哦?且说来听听!”
俞九如阖眼朗笑: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君愿为我击筑,我当为君高歌!
待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
生亦如何?!死亦如何?!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咴!”
马蹄四溅,血肉模糊。
江南吴地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
早晚复相逢?
“阿伯!可有公子消息?!”
百日之约已到,彦琼每天都得往停船的桥头跑上个两三趟,连摆渡的老头都记住了他这张脸,每次远远看到就同他摇头招手,“你家公子没到!”
管事阿伯的脸色又白又僵,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的浮尸,汗津津的。他握着信封的手抖成了筛糠,整个人摇摇欲坠。彦琼低着头正在给满院子的小奶猫喂奶,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
管事:“阿彦,咱去趟京城吧。”
“好啊好啊!”彦琼眼前一亮,抱着装满羊奶的瓷盆站了起来,捣蒜似的连连点头。“公子那个惰懒性子,指不定偷偷躲着闲。我这就去收拾细软!到时咱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管事眼眶通红,手上一点点力气都聚不起来,薄薄一张信纸如同飘零的落叶,左摇右摆坠到了地上。
他哑声道:“公子没了。”
彦琼愣了愣:“你说什么?”
“咱去给公子收尸。”
“咔嚓!”
瓷盆应声落地,碎片混着奶液溅得到处都是。小猫们一边躲闪,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唤,叫唤完又试探着跑了回去伸长舌头舔舐着地下的奶渍。
彦琼心里空荡荡地灌着风。他抬起头,望向门楣上高高挂着的牌匾。
揽月楼,自此没了月楼。
张军:“CUT!”
他声如响雷,却没能震醒入了戏的几人。蒋云低着头放声大哭,伤心得不成样子,昂贵的戏服被涕泪糊得亮晶晶的。难过的不只有他,俞九如拍摄行刑那场时,剧组一众工作人员恨不能掐住王康的脖子,逼他把结局改掉。
为什么就非死不可?!
不死不行吗?!
王康的回答是不行。
景进的一生并非他随笔杜撰出的故事,剧情想改就改,结局想换就换。这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哪怕加以点缀,赋诸情感,结局也不是靠一杆笔或是几个人就能更改。历史的长卷,总是书写了太多太多意难平。
想到这里,众人更是情绪低落了好长时间。片场里二十四小时充斥着如丧考妣的气氛,搞得隔壁剧组还以为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写完片尾、片头及插曲的王耀无事一身轻,最近都混在剧组里。见蒋云哭得都抽抽了,他小步跑过去安慰自家小伙伴,“好了好了,快别哭了。”
蒋云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不想哭啊,呜呜呜,我停不下来。”
被临时拉来救场的俞九如找人要了块热毛巾走了过去,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被蒋云崽崽扑了满怀。
“公子,呜呜,我不要你死!”
俞九如:“……”
他好笑地揉揉蒋云崽崽一抽一抽的脑袋,眉眼弯弯,一副暖心大哥哥的模样,“快起开,鼻涕粘我身上了。”
众人:“……”
喂,请问是妖妖灵吗?这里有个人没长心!快来抓走他!
俞九如这句话的威力比导演张军那声CUT厉害得多。蒋云抬起头懵懵地瞅着他,一时间倒忘了哭。
编剧王康躲在张军身后,扛着工作人员凉嗖嗖的目光走到片场中央。张军举起喇叭:“《景进传》杀青!”
时隔四个月,长达六十集的历史长篇巨作《景进传》正式杀青。此时距离系统任务时限还有六个月不到。而拍摄周期相对较短的《殉职》和《我在逃离世界的路上》也已经送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