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里,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骂他是不知廉耻的臭口子,下水道的烂货,同性的爱肮脏不会被任何人接受或祝福。
她告诉他她进了医院,顾城心急如焚的样子,还有顾城被他爸妈要求跪在她的病房门口整整一晚,乞求她的原谅。
她说她赢了,她早就知道顾城婚前这些不干不净,却没有想到□□还有胆量来挑战正宫。
她趾高气扬地说,你自找的,我要你身败名裂。
孙晓在得知她住院的时候便已经后悔了。他承认他恶劣、不耻,却没有想要真的去伤害顾城的孩子。
他看到她洋洋得意地说,顾城现在就跪在门口,她们一家今晚都不会放过顾城的。
他的心被重重地揪住,事情往他从未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他的肆意妄为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孙晓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愚蠢的事?
他爱顾城,爱到会因为他的妻子怀孕而发疯。
他也恨顾城,却一点也舍不得他做出下跪这种事情。
那个是陪他一起成长的大男孩啊。
他们春天一起骑着自行车郊游,夏天窝在出租房的空调扇前面打游戏写歌,秋天他们去市中心的地铁站门口摆摊弹吉他唱歌被城管追,冬天顾城买了一副手套一人一只,另两只手紧紧握着揣在兜里。
他们在一起过了十个春夏秋冬,顾城是他的朋友,爱人,亲人,是他生命的一切。
他流着眼泪写短信,说他错了,对不起;在顾城结婚后他们的确没有恋爱关系了,那些照片都是以前的照片;都是他的错,是他太冲动,和顾城毫无关系。
他央求她不要让顾城跪了,他以前骑车摔过一跤,小腿骨裂过,现在天气不好时还一直痛。以后他们也不会有关系,请他们好好生活,他也不会再打扰。
对面没有再回音,他一夜未睡,天蒙蒙亮时他收到一条彩信,照片上的人影有点模糊,隔着一面玻璃,照片是从上往下拍的,外面是走廊,门前跪着一个人影,低着头,孙晓知道那是顾城。
孙晓捧着手机大哭,泪涕横流。
他一直乐观开朗,人缘极好,每次无论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遇到什么事都会来找他倾诉,他会静静地等待听完,然后微笑着露出虎牙,尽量用平和地语气安慰“别难过啦”。
他一直不太懂怎么安慰人,朋友看到他的笑却觉得被救赎,有的人光是存在就像耀眼的暖阳,因为他简单、快乐,好的情绪总是会传染给他人。
孙晓从来没有那么痛彻心扉地哭过,眼泪和鼻涕黏在一块,他的身体沉重得的仿佛被禁锢住,无力挪动一分一毫。
他太难受了,比当时顾城告诉他说他们必须得分手的那一天难受一百倍。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一件事,也第一次这么痛恨厌恶自己。
那天,他递交了辞呈,悄悄去医院看了那个女人,然后在护士台留下一个信封,信封里装了这些年他一半的积蓄。
钱是那个女人要求的,她列举了住院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一大笔高昂且明显不合理的费用。他写了封长长的短信再一次诚恳地道歉,并表明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要报复就冲他来吧。
过了一天他才收到回复,只有三个字“你等着”。
随后他收到好友叶湘的邀请上了游轮,游轮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他在游轮上整理了心情,下船后他笑着和叶湘挥手,说自己会努力走过去。
回到家,他才看到公司同事截屏给他的邮件,还有等在他家门口的那一个巴掌。
---
孙晓拍拍衣服上的灰,打算回家放一下文件换套衣服一个人去吃火锅。
那些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然而事情并没有随着他的道歉而终止,无论是堪称巨额的精神补偿赔款、顾城的巴掌、还是公司里的流言蜚语都让人心生疲惫。
今天本来他是要去另一家律所面试的,还没有到就接到了人事电话,对方含糊其辞说背景调查有一些问题。
孙晓追问具体是什么问题,对方负责人才含糊道:“就是……孙律师你一些私生活方面的事情。
其实你的资历还不错,我们最近也的确缺人,但是我们这边在做背景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你一些私生活相关的负面事件,领导说还是不要浪费双方时间了,你今天就不用来了。”
对方匆匆挂了电话,好像多和他说一句话会有病菌从电话那头顺着电波传染过来,孙晓还站在路边,他的心跳得很快,可以感觉到血液冲到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