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可惜的时候,他们总是摇头晃脑,似乎真的为我的事惋惜不已,一转眼就又笑咧了嘴,过几天无聊了,就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一遍。说的最多的时候,就是我成绩出来、获得奖状的时候。
所以习惯了。
习惯了心无旁骛,无视来自外界的恶意。毕竟我努力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让谁觉得优秀。
旁人总说,恶劣的“原生家庭”和“生长环境”会对人的性格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这说法我从前并不认同。我始终觉得,生长环境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外在因素,它只能限制我现在的自由,永远不能左右我的未来。
在同学面前,我从不掩饰自己的贫穷,也不会感到自卑。成年之后,我自认为拥有了完善健全的人格,以及还算可靠的品质,大抵能称得上是个优秀的人。
由此看来,我的观点是对的。
直到如今,终于心服口服——那么多人证明出来的结论,总有它的道理。
我确实是个胆怯、闭塞、悲观的人。
没有明朗的心境,无法轻易交付情感,在性格上有着不能避讳的缺陷。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这些缺陷看起来没什么要紧。可实际上,人一旦习惯了不被其他人看见,最后也会难以看见他人。都说一个平生艰难的人,一点爱意和温暖就让他感动,我却恰好相反,因为习惯了自己克服艰难的处境,所以心中的墙壁垒得极高。
我和蔚先生之间,最初便起于误会。
随后,我先入为主地下了判断,潜意识里为了“自保”而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人有三大错觉,摆在第一位便是“他喜欢我”。一切的假设,一切的预想,都放在了“他不爱我”这个前提上,然后再不断地自我麻痹,混淆判断。
简单来说,我失去了接纳另一个人的能力。
思及此,我忍不住轻叹:“为什么喜欢我呢?”
“为什么要理由。”他的头仍埋在我肩侧,说话的语气莫名固执,“我一见你就喜欢你,不可以吗?”
我一只手臂拥着他宽阔的脊背,另一只手抬起,在犹豫几秒后,最终落到了他的头顶,极轻、极轻地抚摸他的发顶。
“抱歉。”
我轻声说。
“喜欢上我这样的人,一定很辛苦吧。”
第34章 问题
许多地方都有大年初一早起拜年的习惯。
从前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回到乡下的村子里,继父和母亲会在凌晨起床,带着弟妹挨家挨户去给长辈拜年,我就在家里帮他们准备早饭。后来一个人来到北城读书、工作,我仍旧习惯了早早醒来,收拾家务后看会儿书,因为难得的空闲并不会让我觉得轻松,只有点茫然,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有实感。
但那都是往年了。
今年,我第一次并非独自一人迎接新年的清晨。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钟。
蔚先生还在睡。
昨晚开诚布公的聊过之后,我们都有些疲倦,但同时也前所未有的安心,拨云见日一般畅快。多种心绪糅合之下,才会睡得格外昏沉。
我小心侧过头,默不作声观察起蔚先生。
他睡得分外安稳,面容英俊鼻梁高挺,睫毛弯曲卷长却遮不住眼下的疲倦,眼角也有一丝疲态。即使熟睡,他仍旧侧身紧紧揽着我的腰,好像怕我逃跑似的。
我不知道昨夜他有没有变过动作,如果没有的话,等到醒了,恐怕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忽然,他眉头渐渐皱起,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闭着眼都显得慌张,同时手臂用力,将我揽得更紧。
我靠近他,轻抚他眉心。
他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些。
怕起身吵醒他,我放轻了动作,拿来手机打开社交软件。回复了一些清晨的新年祝福,这才打开了健哥和小戴的聊天框,向他们两人简单解释了过去的误会,表明了我和蔚先生的恋爱关系,免得他们继续误会下去。
更多细致的内容,可以等年后工作的时候再说。
虽然我本身并不喜好和他人讨论太多自己的私事和感情状况,但是过去的两年多,他们两个人一直十分关心我的生活状态,健哥更是曾多次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为我的未来做过许多长远的考虑和打算,再加上我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对蔚先生产生误解,所以还是应该尽快将真相告诉他们才好。
健哥那边似乎十分震惊,【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来来回回好几次,我都没有接到他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