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洁呼吸很费力,她攒了一会儿力气,道:“我总想……让你记着我还算漂亮的样子,但可能……没办法了啊……不见你一面……我会,后悔……”
季末轻缓地握住了陆洁输液的手。女孩的手瘦骨嶙峋,因为总是在输液,异常冰冷。
陆洁笑着说:“所以……去他的吧……我现在没有遗憾了……”
季末紧抿双唇,眼睛刺痛。
陆洁的手动了动,她握了握季末的手指。
“你别难过,我让你来是……让你高兴的啊……谢谢你当年救了我,我……”
“我这八年,过得很有盼望……”
“谢谢你,季末。”陆洁眨了眨眼,笑容仍是八年前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谢谢你。”陆清在睡着的妹妹身边,给季末鞠躬。
季末抿唇,点点头,转身离去。
十天后。
寂寞搬运工许久没有上线,这天,她发了一条长薇勃,配图是黑色。
“很久没有更新,是因为家里的私事。我的妹妹不久前去世了。”
“她身体很不好,是个有残疾的癌症患者。八年前,本来被诊断只能活半年的妹妹,在一次意外过敏中,被季末所救。她因此重燃求生的希望,积极配合治疗,开开心心地又活了八年。”
“她去世之前,季末去看了她,所以她连走都走得快快乐乐。”
“我建立这个超话的初衷,其实是把我找到的季末的照片发出来,因为妹妹喜欢看。她说有这么多人喜欢季末,她很高兴……”
莫狄刷到这条薇勃的时候,手指顿住了。
从陆清发的只言片语中,莫狄认了出来:她的妹妹,就是他分析过的案例四里面的H。
季末从屏幕后面抬起头。“你案例二的报告呢?发给我了吗?”
莫狄:“还没。”
季末蹙起眉头。“我之后还有更重要的案例三要给你,加快动作。”
莫狄望着季末又低下头开始工作,眸色渐深。他几乎可以确定季末就是Z,然而如果季末是Z,那么
他从小就在做世界毁灭的噩梦,醒来之后还要逼着自己记录下来所有细节。
他从十岁起就看见了父亲杀母亲的画面,在高考当天回家面对的是双亲的尸体。
他……那天他精神域崩溃,像是死了一样昏在床上,神智不清地吻了自己,是否是因为自己将他从另一个噩梦中唤醒?
季末每天的夜晚都是怎么过的?他又是如何冷血地研究自己沉重的过去的?
这样一遍遍揭自己的伤疤,他不疼吗?
……
季末收到了莫狄的报告。他下载打开,越读越觉得不对劲。
“你这写的些什么东西?”
季末皱着眉头,读着其中的几句,“Z在被触发预知事件二之后,一共看见了一百零八次事故画面,结合事件一在Z梦中重复出现的时间线,Z在八年中至少有一整年的时间晚上会做噩梦。”
“我让你统计Z的睡眠障碍次数了?”季末不耐烦地滑动滚轮,冷冷地看了莫狄一眼。
莫狄心里不是滋味。
随着收到的案例数量增加,撰写对比报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即使如此,他这份报告也在几天前就写完了。可是在看到陆清发的薇勃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份报告重写了一遍。
他删去了所有对Z的剖析,诸如“如果Z更仔细一点,会发现事件二的时间线索在于窗外的月季,月季花一般在五月底六月初盛开”……
如果Z是任何其他人,莫狄就会这么写;然而Z是季末,莫狄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季末继续念莫狄的报告:“过度挖掘已经实现预知事件的线索是没有意义的,案例二直到发生都没能从Z的预知梦中消失,说明该案例没有trigger被发现……没有更多的探讨价值?”念到最后一句,季末扬起眉毛瞅着莫狄,“你的研究水平之前是装的?”
莫狄沉着脸挨训。他只是不想勾起季末的伤心事。
季末很不满意莫狄不稳定的报告质量,他调出来白海青之前写的分析,修改之后发给了莫狄。“你看一看白部写的,再看看你写的。”
季末靠在椅背上等莫狄看完。他以为莫狄会露出羞愧的神色,然而莫狄没有。相反的,莫狄淡定地关了文档,对季末说:“即使白部写得那么详细,分析Z的心理分析得那么深刻,也改变不了事件二已经发生的事实。事件二一直到发生的前一晚还出现在Z的梦里,这说明这个事件很不幸没能被阻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