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崽不能,至少不应该/叔叔不能,至少不应该_作者:蒸汽桃(136)

  他一睁眼就能从顾长浥脸上看出来:邢策肯定没忍住, 把他之前病危的事全抖落了。

  顾长浥低着头,眼睛都红了, “我知道什么了?”

  “送你走的事, 我道歉,因为我说话不算数。”姜颂声音轻轻的,“哪怕我有什么样的理由, 我都是食言。所以之前你怪我,我也觉得理所应当。”

  顾长浥咬着牙, “你究竟想说什么?”

  姜颂的头稍微偏了偏, 目光落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那上面是顾长浥给他的佛珠。

  在昏暗的灯光里, 油梨珠子闪烁着细碎的晶光。

  “那串珠子我很喜欢,谢谢你。”姜颂冲着他笑笑,“但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信世界上有神佛普渡众生, 你会不会失望?”

  “信则有, 不信则无。”顾长浥的声音里带着倔强, “就算没有天救你, 人就不能和命争?”

  “那是因为你没遇到过真正的难。”姜颂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温暖,却要把顾长浥的心冻穿了。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争过命,人世间不就只剩下欢与合, 哪儿还有悲和离呢?”他问顾长浥。

  重新在这个地方醒过来,姜颂并也不意外。

  毕竟他的身体就跟台破老爷车似的,再平的路面都能熄火。

  手术本来就有风险,他一点不怪医生。

  只是,他担心顾长浥。

  “其实道理很简单,”姜颂刚醒,说话很慢,“只要不投入不必要的感情,离开的时候就能心平气和地对待。”

  “你需要这样吗,姜颂?”顾长浥突然开口了,“你是现在立刻就要死了吗?”

  他语气很急,眼泪滴在姜颂的手上冰凉冰凉的。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他诘问道:“你做一个拆钢板的手术,别人说一两个小时就能做完。你在手术室躺了七个小时,在重症监护躺了两天,转到特护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你暂时死不了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姜颂你死不了。”

  姜颂有点慌,用夹着心电监护夹的手指摸了摸他,“我确实是死不了,别哭。”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顾长浥的眼泪越落越急,“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呢?”

  姜颂皱着眉刚刚要开口,又被他打断了,“你是怕我爱上你缠着你,是吗?所以你要提前跟我划清这些?我问你要什么了,姜颂,你就觉得自己给不了?”

  姜颂被他哭得心头直跳,但还是坚持说:“你说的永远留在你身边,我做不到。你说的‘宁可别人害你’,我也回报不了。”

  顾长浥颓唐一笑,“怎么你总是跟这些孩子话和醉话认真啊?我说对你没有想法,就是对你没有想法。”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证明给我看。”姜颂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你作为公司的带头人,没有必要守着一个打工的。”

  “叔叔。”顾长浥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又笑了,“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但是我总得照顾你。”

  刚才硬下心来说了那么多,姜颂觉得自己都是白说,“不用。”

  “叔叔,我从小就没了父母,爷爷也早早去世了。”顾长浥的眼睛还湿着,但已经染上了笑意。

  姜颂被他笑得难受,皱了皱眉,“别笑了。”

  顾长浥不听他的,反而笑得越来越厉害,“你不信有天命,我信。”

  他凑在姜颂耳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枕边,“要是你也死了,那是不是你们,全都是被我克死的?”

  “是因为我不配有亲人,所以我只要叫了谁‘爸爸’‘妈妈’‘爷爷’谁就活不长,就连只是被叫了一声‘叔叔’,你也不能幸免?”

  姜颂吃力地抬起手,给他擦眼泪,“怎么胡说起来了?”

  “那要不然你是怎么想的呢?被我亲近了看重了,就离死不远了?”顾长浥咬着下嘴唇,似乎在咧着嘴忍笑,眼泪却聚在眼眶里不肯掉。

  姜颂有些无奈,“你不要曲解我……”

  “那我还能叫你‘叔叔’吗?”顾长浥低下头,眼泪立刻就坠下去。

  他声音极低,“你还是我叔叔吗?”

  “别哭了别哭了,只要你想,那就还是。”姜颂有些后悔跟他说那些。

  顾长浥平常看着恨不得紫气缠身离地三尺,怎么哭起来跟水龙头一样?

  有些事,还是应该慢慢来。

  姜颂正努力抬着手给他擦眼泪,邢策进来了。

  看见顾长浥的脸,他一点不意外,“嚯,又,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