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他?纵使孟和玉想破脑袋,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爱情,一时半会依然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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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孟和玉,钟承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自那夜摩天轮里将落而未落下的一吻以后,他就无法将这疑问从脑海里抹去。
事后再检讨,他那时候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感情战胜了理智的结果。他对着孟和玉的眼,鬼使神差地,就是想吻下去。
所有对荒谬的认知、对爱上梦中幻影的自嘲,一刹全都消散,只剩下一个最最原始的相亲相爱的纯粹欲求。
只是最后一秒理智还是归位,告诉他但凡这一吻真落下,就真的没有了退路,再无回转余地。
也不知这最后的克制,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之后在现实里,钟承明虽然专心的时候还是能够专心,但在空余时,那位梦中人的点点滴滴就会浮现在心头,按都按不下。
虽然无法记起他的名字和样貌,但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钟承明都有印象,
这样无孔不入的想念,已是不证自明的心动。可是喜欢到底是什么?完全无迹可寻。
而且怎么就喜欢上了一道幻影。
钟承明一向是求知欲很强的人,否则也不会选择做科研。
要答案他其实也有,他自己虚构出来的人,当然处处都合心意,喜欢也是理所当然,像爱上自己雕塑作品的皮格马利翁。
只是内心深处还是有种指引,科学家生来的敏锐嗅觉,告诉他这并非真相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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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孟和玉又回到了钟承明以前的家,尽管他们再没有提起摩天轮里的事,但这段友谊已是虚有其名,是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天色是普通的天色,不算特别明媚,但也不至于阴云密布。
起先他们在庭院里坐着,相安无事,后来不知从哪传出一声很细微的猫叫,孟和玉愣了一会儿才确认的。
他从草地上爬起身,望向钟承明:“你听到了吗?”
钟承明刚想问听到了什么,那声猫叫就又来了。
钟承明停了半秒,就站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孟和玉跟在他的身后,到了院中一个角落。
果然看见一只白色的布偶猫窝在墙角,正用毛发稀疏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撞着墙。
这画面触目惊心,孟和玉的呼吸停了一停,继而便听见钟承明说:“这是我小时候家里养的猫。”
“啊?”孟和玉惊讶道,“那就是说,今晚你梦到了你小时候的猫?”
钟承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弯下身小心地将猫抱起。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抱起猫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是很轻很柔的,总是蹙着的眉心都舒展开。
孟和玉有一霎失神。
盯着他怀里的猫,竟然想如果自己也是猫就好了。
这只猫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本该洁白如雪的猫毛,都开始泛起了老旧书页一样的黄。
一整只瘦瘦小小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堆脆生生的骨架子,稍一用力就会散落一地。钟承明抱着它,像抱着一堆皮毛,都没感觉到重量。
钟承明望进它的眼睛,蔚蓝色的,像大海的颜色,又不止是大海的颜色。
钟承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进孟和玉的眼睛。
他们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
一模一样。
钟承明心里那一团缠绕成死结的毛线,突然就被扯出了一条可解的线头。
而孟和玉毫不知情,正盯着钟承明怀里的猫,脸上有了悲悯相:“它看起来好辛苦啊,刚刚为什么要撞墙?”
“活得太辛苦了,”钟承明淡声道,“百病缠身,早就到了该去世的年龄了。但因为家里小孩跟它的感情很深,都舍不得,所以我奶奶请了最昂贵的兽医,用尽了所有办法,来延续它的寿命。”
“可是——”孟和玉还有话要说,可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里传出了小孩子的叫喊,“小喵”“小喵”地唤着,满是着急。
钟承明刚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下一秒又听到一声惊呼,不过不是来自客厅里那小孩,而是身后的孟和玉:“钟承明!你变小了!”
钟承明一愣,低头看自己的手,当真又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
他们本来以为这场梦已经稳定下来了,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千变万化,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钟承明变小了,孟和玉却还是二十多岁的成年模样。
还未待两人找出个所以然,客厅里那小孩已然冲了出来,从钟承明手里抢走了布偶猫,凶巴巴地质问:“你抱着小喵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