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颂睡不着,躺在地上对着手机熬夜。最近都在看行为心理学和躁郁症病理研究,每次看到那些“起病年龄早、患病率高、自//杀率高”“复发率高、致残率高、疾病负担重”之类长串令人心惊肉跳的定语,再把关键词一个个地安到秦覃身上,大晚上的就更睡不着了。
“有我在他就能好起来”,只是说给蓝岚听的。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谁也不知道。
后半夜秦覃翻了几次身,动静有些烦躁。文颂都听见了,只是没有动。
他现在睡眠变浅了许多,很容易惊醒,以为只是起来上个洗手间没有睁开眼睛去看。
片刻后,却有一道炽热的呼吸靠近,额头轻轻抵上了他的后背。
文颂被烫了一下,怕吓着他不敢太大反应,停顿片刻才缓慢地转身,触摸他烧得滚烫的脸颊,顿时感到不安,“醒醒……你在发烧。”
秦覃含糊地应了一声,还是喊疼。
他烧了整整一周,去了两趟医院都没有退烧,热度总在三十八度上下忽高忽低,人也时而神志不清,都快烧傻了。
文颂不敢离开他半步,跟着听了好多伤心的话。
文颂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哭。帅哥哭起来眼泪都跟掉珍珠似的,憋成一颗一颗的才往下砸。
还说什么天赋异禀,所以没感觉不难过。平时大概也都是憋着自己骗自己。
非得到这种时候才诚实地哭个昏天黑地,似乎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在这场持续不退的高烧里宣泄干净。
脱水都不知道是烧的还是哭的。文颂在旁边端着水杯,看准时机把吸管戳进他嘴里,“吸!给我吸!”
“……”
补水的速度赶不上。他往杯子里放了葡萄糖,可秦覃喝什么都是苦的,什么都不肯喝,蹲在床头把脸埋进手臂里藏起来,闭着眼睛嚷嚷,“我好疼。”
说不上是哪,全身都在疼,密密麻麻的像被针刺刀划,疼得呼吸都是破碎的,没有喝水的力气。他总不配合,文颂心急,声音也严厉起来,“秦覃,喝水。”
“我不想当秦覃。”
他喃喃地说,“我不想当秦覃……为什么我是秦覃?为什么是我?”
没有人喜欢秦覃。连他也不喜欢秦覃。
秦覃注定是要完蛋的。如果能不当秦覃就好了。只要不是秦覃,他不会疼也不会哭,也不会做坏事被文颂厌恶。
可身边的声音不再严厉了,变得又轻又温柔,“秦覃很好啊。”
“……”
他忽然停止了啜泣,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这样说的人,“真的,吗。”
“真的。”
文颂低声地哄着,“我最喜欢秦覃。”
秦覃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在袖子上蹭了蹭脸。
“我想喝水。”
烧终于开始退了。
秦覃精疲力尽地躺在他身边,攥着他的小指睡觉。
文颂疲惫得倒在旁边的枕头上。日日夜夜的陪了好几天,太折磨人,像是提前体会到养孩子的心情,巴望着他快点好。不听话时恨不得揍一顿让他老实,看到他睡着的脸又会心生怜爱。
“干嘛学我。”文颂勾了勾尾指。相连的指腹微微泛黄,不知道过去一段抽了多少烟,洗都洗不掉。
文颂轻轻亲了亲他的手指,看他没有醒,又避开退烧贴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这样好像个宝宝。”文颂小声说,“别怕。就算别人都不要你,我也会带你回家的。”
他累极了,很快就难以抵挡困意,这次睡得很沉。天快亮时秦覃先醒来,握着他手坐起身,他都没有察觉到。
房间里有两道呼吸,一缓一急。秦覃茫然地坐在床头,视线在房间内巡视一圈,又一圈,最终落在身旁熟睡的人身上。
“为什么……只剩下你了。”
文颂无意识地哼了一声,被握住的手指收得更紧。
秦覃小心地把他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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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大晴天。文颂一早带着家里的傻大个儿出门晒太阳,高烧刚退,驱驱病气。
秦覃的手机还在床头柜里吃灰,出门什么都没带。文颂发现车里多了几枚硬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零钱,很临时地决定开车带他去灵松寺上个香。
上次来还是去年。文颂记得寺后山上长着棵很有说头的龙眼树,拉着他去看,“我往哪走你就往哪走,知道了吗?”
“……”
今天是周六,天气又好,亲子出游的人流量明显变多。小孩子跑来跑去活蹦乱跳,和秦覃缓慢跟着往前挪步的动作对比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