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岩突然有了强烈的罪恶感。
舒岩想想说:「没有什么的,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这没什么的,谁规定的喜欢一个人,对方就一定要也喜欢自己呢,是吧?」
这是一个谎言。舒岩知道,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可是此刻他想要安慰电话那头的男人,用这种拙劣的方式。
对方说:「是啊,你说得对。可是我只想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而且我一定要,即使要等很久。」
「即使要等很久?」
「即使要等很久。」
舒岩说:「何必呢,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对方顿了一下,然后说:「等到我不喜欢他的那一天吧。」
舒岩想,这样好自我,也好自虐。
舒岩拿起手机,对着话筒轻轻说:「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喜欢,或者放弃,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有那么一天。
对方轻声笑着说:「谢谢,不管是什么意思,各方面的谢谢。」
舒岩也笑了,他说:「谢什么啊,这天聊得和猜谜一样。」
对方说:「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上次聊天觉得你挺不高兴的,咬牙切齿的模样。」
舒岩说:「因为你坏人好事。」
对方说:「什么意思?什么事?」
「没什么。」舒岩没有解释,他说,「今天好冷啊,好冷好冷,冬天来了。」
对方说:「我这边秋天才开始。」
舒岩「嗯」了一声,他说:「好远,因为我们离得好远……」
话题这样开始了,他们慢慢地聊了很久,直到舒岩又开着电话,睡着了。
舒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一种茫然放空的感觉,他想他怎么又聊睡着了。看看手机的通话记录,他们聊了两个多小时,手机此时还有一点点的电,讯息灯依然在闪。他赶紧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然后打开简讯。
【以后还可以打电话找你聊天吗?】
舒岩想了想,回复说:
【如果你打得通电话。】
然后舒岩关机换卡,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此后的日子里,舒岩经常能在深夜接到这个人的电话,这人再也不会在聊天室问他在不在,可不可以打电话,而是直接打过来,舒岩有几次都不想再接了,或者干脆把号码拉黑。可是真的拿起了手机,还是忍不住接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人不喝酒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对方总是用好听的声音跟舒岩描述自己此刻正在喝的酒,有的浓烈有的清淡,有的甘甜有的酸涩,舒岩总是在他的话语中来猜测酒的品种,他很喜欢这样。
对方喜欢喝酒,但是似乎不懂酒,每次舒岩问他酒的名字,他都支支吾吾地说不清,他说这些酒标要不然乱七八糟地写了一堆,要不然就惜字如金,白花花一片,没几个字母。
舒岩笑着解释说:「法国人嘛,觉得自己最正统,当然写得也最多,规矩也大。其他国家则是觉得反正我们也就是这样了,干脆随性至上,酒标就做得全凭喜好毫无规律可言。」
对方满不在意地说:「就这资本产阶级的调调,我是最看不惯的,酒而已,事情也搞这么多。」
舒岩大笑,他说:「你这也算是带有色眼镜看酒,其实酒么,就是饮品,各个国家地区都差不太多,你就想想咱们国家不是白酒黄酒汾酒等等的不一而足,包装也是各凭本事么,这样想来,葡萄酒那边的事情其实还要少些呢。主要这东西是外国人一直搞着的,进入咱们的晚一些,加上咱们这个口味也比较固定,所以大家了解不足罢了。」
「我看你了解得倒是挺足的。」对方笑嘻嘻地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和葡萄酒有关?」
舒岩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个问工作这种问题就像是试卷上的一些题目,好像超纲,但是又像没超纲。
他斟酌了一下,说:「其实并没有很了解,只是电视上偶尔看的,记住了一些罢了。工作么,就是普通职员咯,老板手下的虾兵蟹将。」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出舒岩言语中的避讳,他说:「那也挺累的,不过我最近也挺累的,想自己干点什么,可是工商税务一圈跑下来,唉哟,要命的呀。」
说真的,这人普通话说得是很好的,加上声音低沉,听着非常有磁性,有点像大学时代躺在宿舍床上听的深夜电台。可是他应该是江州本地人,或者至少是那一方水土养出来的人,他的普通话再标准,总还是偶尔会透露出那么一点点的软糯,配上那个嗓音,听起来十分勾人,就像有个手指时不时地拂过你的敏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