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死得痛快些!
坐下没歇着,便又驱车上路,陆景掐死这傻逼的心都有了。
一路叨逼叨地回到羊城时,天都黑了。
私家医院冷冷清清,安歌揣着兜站在大门口,身前放了张轮椅,冷幽幽的廊灯从头顶投射下来,映得脸上光影分明,凉飕飕的寒风吹过,掀起大白褂一角,气势强大如帝王亲临。
“一个两个,要么打架要么崴脚,外科医生拿来这么用的吗?”
都是不省心的主儿,虽然不情愿,安医生还是亲自将人推了进去。
进了电梯间,安歌按下电梯,“正好今晚影像科有预约,不用跟上次一样,还得特地把人喊过来加班。”
门诊大楼外,一辆保姆车停下,几个医院工作人员上前,两个女人从后车门下来。
电梯门“叮”地打开,陆景不经意间转头,足下一顿,跟在安歌后面进了电梯。
显示板楼层数字开始跳动,陆景盯着电梯内的反光面,似是不经意地问,“什么人大半夜的来做检查?”
“兄der,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儿,就光明正大不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瞧着我们这儿”安歌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说,“这么大一个磨,而我们就是那些推磨的鬼。”
到达楼层,方舟廷催他,“到了到了,快推!”
安歌白他,“你那是崴了脚,手还在,自己动一下会死?”
“我是伤患!伤患懂么?!有你这么对病人的??”
“急什么,现成的外科医生就这儿,废了截掉就是!”
……
……
一路吵吵闹闹,到了安歌办公室,临进门前陆景薅了他一把。
大白褂领子被提溜着,安歌转头:“???”
陆景说:“刚过来的那个病人,我要她的所有会诊病历。”
安歌眼睛瞪得溜圆:“你也太不见外了,病人隐私是说要就要的吗?”
陆景斜睨他,“给不给?”
安歌哼哼:“再铁的交情也不能让我违背职业道德……”
陆景:“我这人迷信,新年第一天要过得不畅快了,今年就一整年都不会好,我还记仇,谁让我不痛快,那他今后也都别想痛快。”
说着阴森森一龇牙:“你是我兄弟,你最了解我,对吧?”
元旦刚惹了大祸的安医生:“…………………………”
寒假前,学校开放了新学期寄宿申请。
班主任在家长群发了通知,陆景白天匆匆看了眼就转身忙去,待得晚上回家,乔以棠拿出申请表,才恍惚想起他俩还有“试用期”之约。
陆景顿时有点儿委屈。
“在这儿住不好吗?”他问。
“没有。”室温维持在十分舒适的温度,乔以棠穿着短袖满屋晃,免于奔波劳苦的少年,像是小树挣脱了贫瘠土壤,在优渥富足中飞快汲取成长,阴翳纾解开后,一身欣荣勃勃。
他垂眼看着陆景,瞳孔漆黑,眼神专注,牢牢抓住陆景脸上点点微末的神色。
“这里很好,住得好,吃得好,交通也方便。”他音色很沉,现在又刻意压低了说,便带上了点烟嗓的沙哑。
陆景仰着头看他,看久了颈椎发酸,皱着眉歪了歪脖子,乔以棠走到他身后,撩起他颈后长发,在他脖子上一下一下捏着。
“下学期要备考高三了。”
乔以棠指腹微微施力,温热的触感沿着颈椎后一层薄薄的皮肉发散开去,有点儿痒,陆景不安分地动了动,发丝落下来,在指间的摩挲中簌簌作响。
“我想尽可能多地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学习上。”乔以棠的声音很沉,像是在说服陆景,又像在说服自己。
陆景眉头微蹙,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乔以棠的陈述实在过于平和,挑不出毛病。
“住了校,可以省下路上的时间,也能参加晚自习,就是没办法给你做饭了,但我周末会回来,一周一次,你看可以吗?”
陆景有点儿呆,又有点儿难受。
就跟亲手拉扯大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坚决要外出独立生活了一样。
他缩着脖子,整个人往后仰,头发乱糟糟地披着,乔以棠手指微动,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顺着他下压的姿势挤进了陆景衣领间。
乔以棠垂眼,眸色很深,浓睫微敛时极好地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一如当年初见,他俩隔着方舟凛远远对望的那一眼,纯粹而平寂,然而在更深的眸底,又仿佛多了些汹涌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