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棠急忙摇头,“不不不!是我……我口语真的挺差……”
“附中屠版狠人还会怕丢脸啊。”他揶揄道。
乔以棠挠挠头,“也怕你太忙,太占用你时间。”
“你别这么懂事。”陆景伸手揉了揉他头发,说,“我都自惭形秽了。”
乔以棠一怔。
街边光影飞驰,透过玻璃在车厢里疾掠出道道斑斓光痕,映在陆景突然寡淡下来的神色上,像是俊美无俦的无机质琉璃雕塑。
陆景直视正前方的车阵长龙,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道:“十七岁就该有十七岁的样子,热血无畏,懵懂任性,这是你成年之前最后的放肆了。”
乔以棠彻底愣住。
有人生而富贵,就像方舟凛,闹出一地鸡毛来都有人上赶着为他擦屁股;也有人微寒中来,像他,生活的主调就是生,和存。
风中飘摇的家庭,活着都是问题,哪来给他任性的机会?从小到大,周遭的声音无一不是要乖,要听话,坚强些,成熟些,爷爷奶奶很辛苦,你得快快长大扛起整个家。他也确实尽了最大努力,该省的省,该攒的攒,打工养家,甚至放弃唯一挣脱泥沼的机会辍学陪护老人都不带半分迟疑。
一直以来,他都以成熟可靠来要求自己,而今却突然有人对他说,你可以放肆,可以任性,该像同龄人那般有一段畅意热血的青春……
冬夜泌凉,有风从车窗间隙钻了进来,明明该是凉意袭袭的料峭,却莫名有道不明说不清的炙热悄然燃起。
那是一种有别于羞怯与紧张的热意,有悖常理自虚空中萌芽,并且急切渴求养分,试图在空茫中催生出寸树寸泓来。
陆景又说:“学费生活费这些你不用担心,有其他想学想试的也尽管去,我这监护人虽只挂名,但培养个孩子还是没压力的。”
乔以棠摸摸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在陆景面前越来越乖顺了,像是小动物收起利爪,露出了驯服的一面。
陆景又自嘲似的轻笑出声,“不过有方家在,这话还轮不到我来说。”
乔以棠来到羊城是方家的渊源,但从最初的城接人到后续就学,都是陆景在忙乎,方家除了每月雷打不动地往他卡里打钱,就没有其他实质性举动了。
“您别说这种话。”乔以棠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陆景,“景哥,我听你的,学我想学、试我想试,因为这是我脱离现状的唯一途径,但我更想所学所会,有朝一日能为你做上点什么,至少让你在工作上轻松点儿,也舒心点。”
陆景这期间的忙碌他看在眼里,一个艺术生跨界当霸总,表面是风光,但只有见过陆景对着财务报表愁得啃烂了指甲,以及操着一口优雅的英伦腔对着电话气败急坏之后,才能理解那份不易。
一个本质上娇气任性的尊贵少爷,却在他不擅长的领域上表现出一股格格不入的执拗来,就像被一根绳子攥着拉着,在克制与理性的边缘徘徊。
这种束手束脚的困顿,跟他在画布前潇洒挥笔的惬意迥然相异,正因为见过二者的不同,乔以棠不禁想要看看,真正不被凡尘琐事纷扰的陆景,会是什么样子。
“童言童语”较真不得,陆景也没“养儿防老”的想法,听完乔以棠的话,也就是笑。
晚餐订的是铂尔莱,方舟廷的相亲第一荐。
陆景上一次过来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相亲,虽然对象不咋的,但菜式口味还可以,这次便带乔以棠过来尝尝了。
说不定又会有新菜式收获。
乔以棠拿着餐牌看了半天没懂,坦然地换了个位置坐到陆景身边,让陆景帮忙点餐。
气氛幽雅的西餐厅,说话都是细声慢语的,乔以棠坐过来了也方便说话,等上菜的间隙,陆景把一早准备好的六件套礼包给了他。
“给,奖励你考了第一。”
乔以棠头顶冒出个问号,“哪次第一?”
他拿第一次的考试多了去了,这奖励得该怎么个算法?
大礼包刚到手,乔以棠又说:“每次都奖的话那你还欠我不少呢。”
陆景张嘴失语,良久,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行啊你,我还担心你不好意思收呢,闹半天是我自作多情了!”
乔以棠把东西收好,慢条斯理道:“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又不是以后还不起!人力资源是经济主体中最重要的资本,投资我绝对比你投资艺术品值当多了,物超所值。”
好一个物超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