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总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他。
江推开厚重的安全门,走廊上的灯是劣质昏暗的白炽灯泡,但是从黑暗里走出来仍然刺了一下我的眼睛,红色地毯有好几块都已经被踩得发亮。
他说:“有外人也可以。”
我就像是一个穷鬼,一个守财奴,却突然拥有了一笔从天而降的财富。
江把房卡贴在门把手上,滴的一声房门打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抬眼望进去,两张很窄的单人床上铺着不太鲜亮的白床单,床头掉了漆的红木矮桌上有一台电话和一个置物架。
房间破败但还算宽敞,带了一个小小的半层高阳台。
江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养尊处优的,我永远忘不掉他第一次从钢琴前起身走到我面前的样子,是闪闪发光的。
我局促地站在房间门口觉得这不是他应该住的地方,但是他神色如常地走向其中一张床,把书包放下说:“你去洗澡吧。”
担心热水有限,我很快地冲完出来,他正坐在床边低头看手机。
我说:“哥,我洗好了,你快去吧。”
房间里没有吹风机,我用毛巾擦着头发走上小阳台。窗外是树,从三楼望出去什么也看不到。打开窗户趴在窗沿上缓慢地呼吸几口,想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却失败了。
等风吹干头发我走回床边,看到床头柜上的小盒子有点奇怪,看起来比扑克牌要小。
拿起来一盒上面印着“超薄、安全”的字样,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马上撒了手,盒子掉在桌子上发出“咚”地一声。
小小一个置物架上竟然摆满安全套,明明是宾馆自带的我却没来由的心虚起来,甚至刚刚被风吹凉的脸颊也有灼烧的趋势。
我想把它们拿远一点放在电视柜上,刚端起来,背后的浴室门就响了,我动作一顿又把它们放下,装作无事发生坐在床边。
江跨出浴室坐在刚刚的位置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起手机。
我猜是这个房间太破败了,所以江理所应当地吸引着我的目光。他换上一件黑色背心,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还有宽阔的肩膀,半湿的头发搭在后颈,在灯下闪着光。
看来不光是我被他吸引,连屋子里的灯光也都跑到他那里了。
按几下手机他说:“上午十点有一趟车。”
原来是在用手机搜索车次,我连忙收回目光盯着地板应下:“哦哦好的。”
江说完从书包里掏出充电线插在床头柜上的插座里,自然地绕开那个让我面红耳赤的置物架,把手机放在红漆斑驳的桌上,又关上大灯,只留玄关的一盏昏暗的射灯,“睡吧。”
模糊的灯光里我看见他平躺在床上,两只胳膊交叠在脑后,没有盖被子。
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扇绿色的,带着锈斑的老电扇,“吱呀吱呀”送着风,窗帘被吹得起起落落。
我猜江还没有睡,于是开口叫他,“哥。”
“嗯。”
“我有点儿害怕,所以才想跟你住一起。”我坦白道。
当我下了飞机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却没有那种久违的感觉,有的只是心慌和无措。
“但是现在不太怕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说。
因为即使这个地方是陌生的,江和我也不算特别熟悉,但他是我的哥哥。
“睡吧。”他说。
## 14
汽车站里,各色各样的人背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有从各个乡镇到省城或是更远的地方谋生存的,也有拎着天南海北的特产盒子要回家的。
我和江挤在排队买票的队伍里。
前面的阿姨背上绑着一个小娃娃,正在竭力地扭头看向我们,我想了想,从背后把书包拽到前面来,拉开侧边的口袋掏出一根棒棒糖,是之前杨小羊塞进来的。
我递到她手里,她咿咿呀呀地笑了。
还有一根,我转过身递给江:“哥,吃糖吗?”
他说不吃,我还是拆开包装递到他嘴边,“吃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
接过两张玫红色只有半个手掌大的汽车票,我们顺着大厅里的指示牌找候车区。
尽管这里的人都面无表情,但我还是发现几乎所有路过江的人视线都会在他身上停留几秒,甚至更久。
他实在是和这里格格不入,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发光体。
在我走在前面第三次被路人背后的行李撞到的时候,江双手按上我的肩膀把我按在原地,然后就像大厅里其他家长拉孩子一样,扣住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