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欢愉_作者:钱塘路(81)

重回卧室,江微扬起下颌朝着卧室里的洗手间示意:“先去洗。”

门一关上,我脱力般后靠在冰凉的瓷砖上,盯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衣冠不整,狼狈至极,胸膛泛着大片的红,似是目光留下的轨迹。

直到浑身像是解冻般缓过劲儿来,才挪到洗手台前,尝试着用手指扣掉眼睛里的黑色美瞳。

指腹几次戳到眼睛,终于把两边的都拿出来,其中一个不小心被撕成两半,我抽了张卫生纸把它们包好扔进垃圾桶。

眼睛酸涩疲乏,红血丝顺着瞳孔细细蔓延开,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戴过了。

开学前教导主任在教师会议上反复提过很多次,为人师表,行为举止、穿着打扮都要规范,不要搞独特,然后意有所指地瞥过来。

他对我这个关系户似乎格外怨怼,我也无意与他多做解释,早上去学校前把眼睛遮了起来。

我从来不在意别人对我蓝色眼睛的各种议论,出国后更是鲜少有人注意到这个,仅有的几次也是被赞美。

但我还是习惯性地随身携带一幅黑色美瞳,就像曾经只能透过蓝色眼睛和妈妈相遇一样。

有时候想江想的狠了,或是半夜从梦里哭着醒过来时,摸出来带上,然后长久地对着镜子看。

常常望着望着,眼前就模糊一片。

我们各自分开成长,从对方的生活中剥离,究竟还能长成相似的模样吗。

我的人生好像就在不断的失去,以及不断地寻找过去的影子中,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掬了把水泼到脸上,我不再看镜子,径直走去洗澡,连沐浴露也是他身上的沉香味,满室氤氲里都浮动着这种陌生又逐渐熟悉的味道。

涂满全身后,我犹豫着向身后探过去。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身体依然难以敞开。无论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自始至终我所有欲/望的源头都是江。离开他之后就像一汪活水离开水渠,很快便干涸枯槁。

草草揉弄几下,我重新打开喷头,冲干净泡沫之后披上浴袍推门出去。

洗手间门口摆放着一双浅咖色的软底拖鞋,尺寸却不像之前床边那双大。我抬头环视发现江并不在房间里,又垂眸盯着这双拖鞋,怔楞几秒才穿上。

拖鞋底和木地板摩擦在一起,发出令人踏实的闷响。

我徘徊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出去找他,正犹豫着,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瞬间,我又发生了错乱,门把手的旋转仿佛倒拨了时针分针,咯哒咯哒,那么门外应该是江湿着头发,指尖坠着一个蛋糕盒,浑身沾染满风尘仆仆的雨味烟味,而不是这冷静的沉香。

“哥。”我叫他。

门彻底被打开,甚至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将将合上之前被一只大手卡住门框重新打开。

我杵在原地,有些拿不准刚刚那一声究竟是来自过去,还是真的脱口而出了。小腿肚突然抽动一下,我连忙后退,移开堵在门口的身体,犹豫着说:“我洗好了。”

“嗯。”江低头看一眼我穿着拖鞋的脚,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抬手把手上的一叠衣服递过来,示意我接过去。

“你不是……”

“欠着吧。”他的声音很低,有点类似曾经抽过烟后带着颗粒感的沙哑,我小幅度地抽了抽鼻子却没闻到烟味。

“那我……”

“现在凌晨两点,已经没有车了,我也不会开车送你。”

他又抬了抬手里的衣服,是一套和拖鞋相同暖色调的睡衣,不由分说地递到我手上,“早点睡。”

“谢谢。”我低头接过,盯着地板上两双脚尖相对的同款拖鞋小声说。

“江晚。”

“嗯?”一抬头,眼神交错,江沉沉的黑色瞳仁里映出一抹湛蓝色。

他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在我脑门上按了一下,转身出去。

-

这一觉睡得很沉,闹钟闷闷地响了不知道多少遍,却只唤醒了一小部分意识,身体怎么也清醒不过来。直到梦到江来叫我起床才猛然惊醒。

手机裹在地上的西装裤里仍在微弱地震动,我伸手捞起来发现闹钟已经停了,是夏炎打来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按下接通就自动挂断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斜斜地横在床铺上,空气中的细小微尘如同金箔在那道光上跃动。

一看时间,竟然比往常起床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其实也才刚过六点,只是我睡眠一直不好,常年养成的生物钟睡到五点已经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