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没睡?”凌琅哑声问。
迟炀轻笑了一声,就凌琅刚才逃命一样的动静,睡多死的人都得吓醒,但他嘴上说的却是“有时差”。
迟炀声音沉缓:“做噩梦了?”
凌琅“嗯”了一声:“梦见我姐了。”
这是个悲伤的话题,两人一时都没继续说下去。
半分钟后,凌琅再度开口:“事故就发生在你出国的一年后。”
迟炀点头:“我知道,我参加了葬礼。”
凌瑾的葬礼凌琅没去,他没敢去。
一股酸意涌上来,他吸了吸鼻子。
鼻酸就容易打喷嚏,他一时收不住,连打了七八个。
“进屋吧。”
迟炀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和紊乱的脉搏。
猝不及防的凌琅被迟炀一把拽进温暖的日光灯下,就好像当年漆黑的河水里,他被迟炀拉进明亮的空气一样。
他跟在迟炀身后彷徨地走了几步,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地盘。
客厅没开空调,但足以驱散寒气。
凌琅坐在沙发上,手还轻微发着抖,像冻的,又像噩梦后遗症。
“喝点热水。”
一只修长的大手握着玻璃杯出现在眼前。
凌琅有些狼狈地抬头。
迟炀高高在上的笑容像太阳,让他几乎目眩。
四年的时间,足以篡改太多。
最热爱生活的凌瑾不在了,他也从无能狂怒的傻逼,成为人人避而远之的存在。
而在这面目全非的一切中,只有迟炀,好像从未变过。
“你肩膀怎么回事?”
头顶传来声音,凌琅猛然回神,脸上闪过茫然。
迟炀拉开凌琅的领口一看,好家伙,从肩头到肩胛,拇指粗的棍痕,红得发紫。
他看了都肉痛。
“受伤怎么不吭声?不疼吗?”
迟炀怀疑孩子冻傻了。
凌琅把衣领从迟炀手中扯了回来,语气平平道:“没伤骨头,不碰就不疼。”
凌琅的睫毛很长,耷拉下一片阴影,从迟炀一米九的角度看,好像还怪委屈的。
“还好就这一处伤。”
“尤嘉更惨,不亏。”
凌琅说话的时候,眉心有些发皱,原本麻木的肩膀仿佛被唤醒了意识,开始千针百孔地疼了起来。明明是小伤,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要难耐。
迟炀没说什么,在凌琅头顶叹了口气。
凌琅后背几乎是下意识紧绷了起来,如同进入戒备状态的兽类。
下一秒,迟炀温柔又略带不批评的声音响起:“以后干架的时候别光顾着玩儿命,照顾好自己。”
凌琅一怔,警铃大作的脊背顷刻泄了气。
两年来,他听过无数指责,指责他欺负别人,伤害别人,让别人失望、难过,这是头一次,有人批评他没有照顾好自己。
凌琅这些微反应自然没能逃过迟炀显微镜般的眼睛。
墙上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走秒声。
两人就这么不说话,一站一坐地玩了会儿木头人游戏,凌琅突然站起身,走到一个上锁的柜子旁。
迟炀也跟着走了过去。
凌琅打开柜门,从里面抱出一堆照片和画纸,很明显,都是珍藏。
迟炀看了眼照片,全是凌瑾的,画纸上也都是凌瑾的画,但画的基本上都是他和凌琅。
小时候,凌瑾总爱抓着两个帅哥弟弟做模特,以至于他俩只要看到拿着画板的凌瑾,第一反应都是逃跑,虽然跑也跑不掉。
“你想我姐吗?”凌琅突然发问。
“偶尔会想到。”迟炀拇指摩挲着画上跟他耍赖皮的小凌琅,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凌琅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逼问题,迟炀怎么会不想凌瑾呢?
他说不定比自己更想她。
“那你就挑几张照片吧,留作纪念。”
这是凌琅能想到的给迟炀最好的见面礼。
迟炀没拒绝,不过,他没要凌瑾的照片,而是要走了几张他和凌琅的双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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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假还没结束,零点过后的夜市依旧热闹非凡,四处翻滚着热腾腾的白雾,连气温都被迫升高了好几度。
凌琅坐在小桌前,安安静静地吃着烧烤,而对面迟炀则一动不动。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迟大少爷第一次坐在这种油到难以下脚的地方。
凌琅往迟炀盘子里扔了几根牛肉串道:“姐夫,尝尝招牌。”
“?”迟炀差点儿没被空气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