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_作者:言朝暮(123)

  陶渊明曾写《咏荆轲》: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

  又有《桃花扇》草檄:三更忽遇击筑人,无故悲歌必有因。

  他奏响了一段哀伤婉转的曲调,说道:“筑琴本就是演奏悲歌的乐器,要在《景星》这样的欢快的庆祝曲里担任主乐器, 确实非常的困难。我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一直改前面十弦雅韵担主的部分。”

  “困难是困难, 也不是不行……”

  厉劲秋见钟应烦恼,立刻决定将功补过,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既然它悲伤, 那就以悲声奏欢歌。让听众在极度悲伤里喜极而泣、破涕为笑, 应该会简单很多。比如之前像钟琴一样的敲击声,再高三度,配合古琴琵琶紧张的回旋,最后筑琴从慢速C小调变换为快速C小调,实现悲剧到疯狂的进阶,说不定能行。”

  专业作曲家的建议,令钟应脑海有了旋律。

  虽然他只上过厉劲秋的一堂课,但是慢速C小调和快速C小调的代表作都烂熟于心。

  这样的演奏技法,确实能够实现大悲大恸后的大喜大乐,用悲歌唱欢歌,也是一种具有创造性的突破。

  然而,新的想法刚过了一遍,钟应就困惑出声。

  “你说的钟琴是指什么?”

  厉劲秋比他更困惑,“钢条制成的Carillon,用槌敲击的金属乐器。不是《景星》的录音里就有吗?就是那个,叮叮当当,咚咚当当?”

  绘声绘色的模仿,让钟应哭笑不得。

  “看起来,这版十二年前录的《景星》的确音质不太行。”

  他抱着筑琴,挑眉说道:“那不是钟琴,那是编钟。”

  厉劲秋:?

  “编钟?”

  厉劲秋没怎么听过编钟的演奏,这种超大型的打击乐器组,他甚至都没见过实物!

  “你们哪儿来的编钟?不,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们用钟琴模拟编钟的声音,结果你们仿制了十弦琴、筑琴,还仿制了编钟?”

  钟应之前的郁结沉闷,被厉劲秋的问话一扫而空。

  “对,爷爷仿制了编钟。但是它的体积较小,达不到遗音雅社照片里的规格,所以声音才让你误会了吧。”

  他放下筑琴,站起来说:“我带你去看看爷爷的作品。他是真正的天才。”

  宽敞安静的樊林,占地最广的便是那间琴馆。

  厉劲秋心绪忐忑的跟随钟应,仿佛要走进一片圣地,而他刚刚还对圣地的所有者出言不逊。

  走入了琴馆,光线稍稍暗淡了一些,却让摆放在正中央的彩色遗像,变得清晰。

  林望归是一位目光慈祥的老人。

  他去世时大约五十多岁,两鬓斑白,黑色眼睛仍旧保持着光亮与温柔。

  厉劲秋郑重上前,恭恭敬敬上了一炷清香。

  “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会说话,您的琴很好,我是说,它非常适合演奏。”

  钟应听见他努力的弥补,笑出声。

  “真的没有关系。爷爷活得很洒脱,从不在意外界的评价。”

  他说,“我也告诉了他,能找回雅韵和木兰琵琶,你帮了不少忙,所以他肯定很喜欢你。”

  如此宽容大度的形容,只会让厉劲秋感到羞愧。

  他发誓,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

  沉默的厉劲秋表达了歉意,才走到钟应身边。

  这间高挑广阔的琴馆,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琴,厉劲秋还没能仔细欣赏,转眼可见一张硕大的黑白照片,悬挂在墙上。

  那是钟应说过的《乐报》合影。

  遗音雅社的成员,坐在《千里江山图》前,弹奏着各自的乐器,完整的相聚。

  厉劲秋见到了沈聆。

  手指轻抚十弦雅韵的沈先生,如他想象一般温柔优雅。

  再往旁边,便是相视一笑的楚书铭、郑婉清,横弹南琶,竖弹北琶,伉俪情深。

  上面还有一位他不认识的音乐家,手持二胡,垂眸拉弦。

  他背后便是斜斜摆放的大型编钟,三排青铜钟,从小到大,从高到低,着实引人注目。

  厉劲秋视线一扫,发现没有筑琴。

  “首演的时候筑琴没有登台,所以演奏者也不去拍照吗?”厉劲秋好奇的问。

  “嗯。”钟应不愿多谈筑琴的演奏者,走到琴馆旁边,转动了收纳的摇杆。

  厉劲秋又问:“那编钟的演奏者呢?他为什么不拍照?”

  收纳轨道哐当哐当的响,钟应解释道:“遗音雅社首演的时候,是二胡演奏家冯元庆先生敲响的编钟。后来,偶尔需要二胡和编钟同时奏响,就会请一位于经业先生帮忙敲编钟,他是清泠湖戏班的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