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_作者:言朝暮(284)

  她似乎是静子女士的亲信,来载宁宅院没多久,“她为您准备好了投影仪。”

  宁明志不过去了医院几天,载宁宅邸就静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钟应重新走进的和室,仍是那些人,仍是那些景。

  然而,和室的主人却不一样了。

  宁明志目光呆滞的依靠在轮椅里,整个人无法维持体面的坐立,变得面容猥琐,虚弱不堪。

  再不像之前一样,理直气壮。

  “他怎么了?”钟应好奇出声。

  可惜,宁明志没法给他半点回应,只能费劲的转动眼睛,表明自己神志清醒。

  “父亲在医院抢救之后,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静子的声音依然温柔,耐心解释道,“医生说他没有办法再自由活动了。”

  硬朗健康的老人,在大悲大恸之后突发晕倒,再醒过来已经不能动弹。

  脑淤血、中风、高血压,都是宁明志高龄伴随的病症,冲刷着控制躯壳的大脑。

  钟应闻言,勾起嘲讽笑意。

  他视线落在宁明志丑陋脸颊,发现这人看起来时日无多,又偏偏瞪大一双眼睛,固执地想要说话。

  可惜,只能发出低沉痛苦的呼喝。

  “父亲,您不要着急。”静子的态度恭敬,温和说道,“我知道您想看沈先生的遗书。”

  骤然,咿咿啊啊的呼声,停了下来。

  那双眼睛泛着光,透出宁明志惯常的急切。

  “父亲昏迷之前,一直念叨着的事情,我听远山和致心说过了。”

  载宁静子已经有了载宁当家人的做派。

  她视线一转,就能见到和室之外的亲信,捧出了熟悉的木制托盘。

  见到手机,厉劲秋顿时活了过来。

  他急切拿回三个手机,神色庆幸的出声,“终于把我手机还给我了。嗯?居然还有电。”

  作曲家眉头紧皱,一一检查自己手机里的信息。

  还顺便将钟应的手机递了过去。

  钟应拿回手机,并不急着开机翻看消息,反而问道:“你怎么这么多手机?”

  “多吗?”厉劲秋一脸理所当然,“亲人朋友用这支,工作联系用这支,玩游戏续航用这支。”

  分工明确,绝不多余。

  他简单说完,赶紧催促,“快点,照片、照片。”

  钟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照片。

  和室已经放下了巨大的投影幕布,宁明志坐在轮椅里手足无法动弹,睁着眼睛都想看的照片,也就只剩沈聆的遗书了。

  钟应垂下视线,打开了始终保持充电的手机相册,很快找出了熟悉的分类。

  上面按照时间、所属人,标明得清楚。

  他点开了“1947年沈聆”,就能在静子的帮助下,把那些小小照片,投放到宽阔清晰的屏幕上。

  宁明志看不清,自然有徒弟们贴心的为他念诵。

  “师父,这是静笃先生写的日记。”

  致心的声音柔和,出声讲述着钟应熟悉的内容。

  沈聆最后的日记,期盼着遗音雅社重聚。

  他用的是竖排繁体,对于致心这样从小学习汉语、学习中文的日本徒弟来说,读起来轻而易举。

  宁明志的视线模糊了,耳朵却清明。

  他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仿佛躯体都被抽走了灵魂,只能感受到眼眶止不住的泪水。

  沈聆的最后一篇日记,竟然惦记着雅韵,惦记着去美国的友人,都没有提及他半个字。

  短短的纸页翻过,沈聆存在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

  因为,在那篇日记之后,是半份手稿,致心沉默的停了声音,而远山视线诧异。

  “钟先生,这是什么?”

  他不禁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钟应遥望投影屏,叹息说道:“这是沈先生去世时,正在撰写的手稿。他还没能完成,就去世了。”

  那本份手稿,写的是载宁学派内门弟子能够一眼看出的谱录。

  以汉字偏旁部首般记载的文字谱,混杂着他熟悉的指法,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脑海里立刻就能回荡出十三弦筝奏响的旋律。

  远山求证一般,低声问道:“这手稿上写的曲谱,可是《黄泉》?”

  “《黄泉》?”

  钟应勾起苦笑,眼前没能完成的手稿,是沈聆临终前想要再次更改的《猗兰操》。

  “如果说,这首乐曲就是送沈先生亲赴黄泉的乐曲,那可真是没错。不过——”

  钟应怜悯的看向远山,“它叫《猗兰操》,是沈聆先生从汉乐府曲谱中重新编制的新章,也是宁明志不断祈求我们奏响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