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立刻面对了厉劲秋难以置信的质疑。
“为什么你还要给贝卢弹琴?”
他语气震惊,仿佛怀疑钟应脑子坏掉,“你应该很恨贝卢,就他这样的人,你居然愿意给他弹奏《金色钟声》给他送生日祝福?”
钟应缓缓走向客厅,他非常高兴作曲家的观点,经过一次博物馆之旅完全改变,可他依然有自己的坚持。
“贝卢确实值得我恨。但是只有我弹奏那张琴,它才不会重新回到紧闭的收藏室,失去刚刚获得的自由。”
钟应坐在沙发,悠闲的伸了伸懒腰,“所以我弹奏的是《金色钟声》,还是别的曲子,都无所谓。”
“我有所谓。”
厉劲秋脸色严肃,剑眉微挑,居高临下带着怒意看人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他说:“我是一个很讲究道义的作曲人,我写出来的曲子谁弹都可以,因为音乐大同,艺术无界。”
“但是,我不允许自己明知对方是一个背信忘义、人人得而诛之的强盗,还给他写什么温馨美好的祝福曲。这传出去绝对会成为我人生中寝食难安的污点。”
才短短相处几天,钟应就觉得自己完全习惯了厉劲秋的性格。
直来直往,想说什么说什么,没有考虑过自己会不会得罪人,也根本不怕得罪任何人。
厉劲秋洒脱得令他羡慕,驱散了钟应心中因为博物馆的虚伪粉饰带来的些微不快。
他仰头看着厉劲秋,好奇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我们又不可能撤下《金色钟声》的表演,就算我不出现,我相信多梅尼克也能完美的演奏它。”
钟应一句话戳中了厉劲秋最大的怒点。
“不能撤,但能改。当然,我绝不允许多梅尼克去改!”
厉劲秋看向钟应的视线坚定,丝毫没有被困住的痛苦。
他语气充满煽动的说道:“你是表演的核心,全场的管弦乐都是为你古琴协奏,你弹奏什么,就是什么。”
钟应心中略有所感,又觉得厉劲秋不会做那么疯狂的事情。
他确认一般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什么不明白的!”
厉劲秋挑眉看他,双手环抱,义正辞严,“这种老家伙,还听什么金钟啊,直接听丧钟吧!”
距离生日会,还有两天。
厉劲秋和钟应,没了去博物馆参观的娱乐活动,便索性待在房间里弹“素琴”。
“我想要这样的调子。”
厉劲秋坐在沙发上,轻轻哼出了一段曲调,模仿了一下古琴给他的印象。
钟应盘膝坐在他身边,听完笑着点了点头,修长手指随之悬空勾挑轮猱,很是配合。
厉劲秋看不懂古琴的指法,但他脑海里有了音乐,就能感受得到琴弦颤动的美妙音调。
钟应果然是一个天才,听着他这五音不全的演示,也能弹奏出曲子来,实在是太棒了。
厉劲秋根本忘记昨晚的自己,如何嫌弃虚空弹琴的行为艺术,此时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懂陶渊明了。
素琴无音,弹者有意,寄情于琴,铿锵恣意。
那些回响在他脑海里的旋律,在钟应手指精准的弹奏下,响彻了这间华丽的牢房,带给他生命的音乐又回来了。
厉劲秋心里的焦躁、烦闷,都在那双手的认真按弦、挑弦之中,渐渐消散。
钟应总有许多办法,让他安静的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一曲奏毕,钟应静静感受着刚才即兴发挥的旋律。
每一个音调、每一次转音,都记录在了他的心中,只是不知道厉劲秋到时候听了实际演奏,会不会喜欢。
然而,厉劲秋不在乎。
只要《金色钟声》不再是给无耻者的祝贺,变成什么肃杀、凶残的旋律,都正和他意。
于是,他们在客厅一个人示意,一个人弹奏地修改《金色钟声》,渐渐将独奏乐器的部分改成了截然不同的旋律。
厉劲秋非常满意这样的变动,他无比期待温柔的降B大调管弦乐,出人意料的与C小调的悲伤黑暗来场混战。
《金色钟声》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厉劲秋反复确认之后,问道:“华彩部分你准备怎么弹?”
他虽然喜欢钟应的即兴演奏,但他认为,“之前的枯木逢春肯定不适合新的钟声。”
“确实不适合……”
钟应略微思考,说道:“我可以即兴发挥,但有一首曲子,是我一直练习、也一直想在雅韵上重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