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神十五日_作者:被好友寄养小美人之后(71)

  虾特别新鲜,处理后静静地躺在盘中,肌肉却还保留最后的生气,被双筷一夹,只在滚汤中搅了几下,晶莹如喱的虾肉唰地卷了,动作之大再加上肉身滑溜,险些从筷子之间滑脱,像是攒了最后一口气,想在最后之际拼了命要从拘束中逃出去,不过最后还是卷在食客手上。虾肉只用短短几个瞬息的时间就能完成从生到熟的蜕变,本就清甜无比,又浸满高汤肉质的浓香。当凝胶一样的半透明厚实了,浑浊了,晕染开一片鲜红,聂言将虾夹给旁边的阿尔忒弥斯,一整晚都几乎如此。

  薛迎睨了他们几眼,继续吃自己的虾。

  同样是生虾和热锅,当下情形像极了在聂言家里吃的海鲜火锅,连气氛都相近。在场三个人都对一件事心知肚明,却都没有提及,那件事寂静得就像一块巨石,悬浮在餐桌之上、每个人的头顶,作出想要碾压的姿态,就这样维持了一个多小时,直至晚餐结束。

  回想至此,聂言叹了口气。于此同时,躺在他身边,蜷缩在他手臂之下的阿尔忒弥斯又翻了次身。

  薛迎家的主卧自然是给薛迎准备的,聂言和阿尔忒弥斯睡在客厅那张可供折叠展开的沙发上。担心阿尔忒弥斯滚下地,聂言将阿尔忒弥斯塞在最里面的被窝里,自觉选择当阿尔忒弥斯晚上的墙。

  沙发很宽敞,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可是晚上空调开低了,怕冷的阿尔忒弥斯睡着睡着就钻到聂言身边靠着他睡。两人肢体相贴,阿尔忒弥斯再细微的小动作,聂言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阿尔忒弥斯前段时间还睡得很乖,最近半个小时却不老实了,这会又在聂言身边乱动一阵。忍无可忍的聂言掀开那边被子,露出阿尔忒弥斯一张睡红了的小脸。

  阿尔忒弥斯大概是睡醒了,狭长的眼尾洇出一层胭脂似的粉红。十几天里养尊处优,他的脸上长了点肉,被沙发面挤压得鼓鼓的。那两轮在白日里杳霭流云的银月浸透云雾,浓得化不开。

  “怎么不睡了?是沙发垫太硬了吗?”

  阿尔忒弥斯这孩子到处都娇气,无论在家还是在酒店睡的床都是软塌塌的,牛皮革的沙发就算铺上两层珊瑚绒毛毯垫着,对他来说也还是太硬,太难为他了。

  “嗯,有这个原因。”阿尔忒弥斯点头,承认道。

  娇气包。聂言默念,伸手将阿尔忒弥斯抬起一点,往沙发与少年之间的缝隙里再垫了层毯子,可转念一想“这有多大差别”,索性停了动作,把阿尔忒弥斯抱进怀里,用自己来当小家伙的人肉护垫。

  两人肢体接触早已不罕见,况且睡在聂言身上很舒服,阿尔忒弥斯没什么抗拒,静静地躺了半晌,才说:“其实我做了个梦。”

  “嗯?”

  阿尔忒弥斯开始絮絮叨叨地向聂言讲述他的梦,不过比起有条不紊地讲一个故事,更像在描绘一幅幅画:铅灰色的海面上只有一小块灰色的陆地;他踩着暗蓝波纹走向月亮;对半分为银灰色和金黄的月亮;这个奇丽的月亮是属于他的;他想拥有金色,却不能与另一边割舍。不过月亮并没有像天降火球那样落到他怀里,只是静静地悬挂在空中。

  聂言听完了,拧着眉。他觉得这个梦很奇怪,不是毫无逻辑的滑稽,而是意有所指的古怪,可他说不出哪里怪异:“所以......”

  阿尔忒弥斯解开疑惑:“我现在明白了,银色那边是我的现状,金色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我太熟悉银色那边,因为那是我经历过的一切,所以我不能丢掉它。”

  话语刚落,他又略带委屈地说:“但我真的很想要金色那边。”

  金色的,温暖的,自由的,被人关怀又不被拘束的生活。

  聂言被触动了,似乎有只野猫用白爪子在他心脏上乱抓乱挠,留下无数伤口,鲜血淋漓,痛到抽搐。他把小朋友抱紧些,迎着阿尔忒弥斯的视线,问:“你为什么要答应和薛迎回去。”

  阿尔忒弥斯还是没有回答,盖在被子底下的手动了一下,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被窝里叮当一响。他推推聂言,在对方把他松开后,翻身钻进被子里。还在担心阿尔忒弥斯会在里面被闷坏的聂言正想起身掀开被单,却感觉有一条温热的绳索被系上他的手腕。

  他抽出手,看见他送给阿尔忒弥斯的红绳挂在他的手上。阿尔忒弥斯没用精神力,亲手弄的,红绳的结打得歪歪扭扭。

  做完这些的阿尔忒弥斯又从被子里探出头,如释重负地躺回聂言怀里,比猫还娇纵、没骨头,说:“这是你送给我的红绳,说是给我实现愿望的。嗯......不过我的愿望好像实现不了了,还给你,让它实现你的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