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春纪事_作者:银色子弹(6)

2021-11-24 银色子弹

  贺青川垂眼,放过了他,说:“好。”

  邱怀君狼狈跑开了,贺青川整了整衣服,遮掩住勃起的阴茎,随即轻声笑了笑。

  ·

  周一的时候是个雨天,邱怀君不喜欢雨天,同样不喜欢潮湿与水雾,但升旗仪式没有取消,七点是他的专场。

  主席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撑着五彩伞,逼仄地拥挤着,邱怀君拿了两页的检讨书,而他选择了脱稿,神色张扬地上了台,不像念检讨,像是领奖。

  “我是高一(三)班的邱怀君,大家好。今天给大家念个检讨书,脱稿一下,逻辑不通多包涵。”

  邱怀君装模作样地鞠躬,听着了鼓掌声,他说,“咳,我不应该在上个星期,把隔壁班那个姓张的同学揍了顿,也不应该和他在小巷子里约架。虽然他的确不道德,说好一对一,他整了个后援团……“底下全都哄笑起来。

  “但我还是打过他了,这很抱歉。而且我也不应该拿着香烟戳他胳膊肘——应该挺疼的,也不应该把他一脚从巷子头踹到巷子尾,不给他站起来的机会,就抽他大耳刮子,还把他的脸打破了。这些都是我不对。”

  底下笑声更大了,还掺杂着小声议论,邱怀君瞥到了底下班主任铁青的脸,他们不能把他赶下去,也不能关掉他的麦。

  邱怀君又试图找到贺青川和贺望,但是并没有看到,对于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锋芒和示威,他觉得遗憾。

  邱怀君昂了昂下巴,笑意收敛了,说:“所以,我要给这位姓张的同学说声对不起,但是啊,如果再有一次骂我,用那么脏的字眼。”

  他笑,“我照样不放过你。”

  哗然一片,还有人起哄大声鼓掌,邱怀君连楼梯都没走,直接撑着主席台跳了下去,帅气得很。

  当然,班主任也没放过他,要邱怀君站一天,写五千字检讨,除了课间十分钟,其他时候都不能坐下。

  他原本就在最后一排,漫不经心地靠着墙壁也不碍眼,甚至班里的女生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被捕捉到眼神便慌乱错开,和同桌的女生假意说话。

  他就这么一直站着,太阳很热,邱怀君看着窗外的阳光,开始联想如果太阳匍匐在地面上,会不会将地面烧灼出一个宇宙的黑洞来,宇航员穿着耐热服跳下黑洞……邱怀君挺想跳进去的。

  上午最后一节是音乐课,放的电影是《爱乐之城》,教室都扯上了窗帘,乌黑黑一片,邱怀君碰了碰范扬,小声说:“我走了啊。”

  “啊?”范扬眼睛紧紧盯着电影,头偏过来点,敷衍:“去哪儿?”半晌没听到回声,范扬看过去,座位那儿空空荡荡,邱怀君跑路了,后门还闪着条缝,光线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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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架没两天,邱怀君逃学了。

  他坐上了15路公交车,一块钱钢镚儿清脆地掉进去,他心情颇好:“师傅,到了安山福利院叫我声,我想睡觉。”

  “没问题,”车上人也不多,公交司机应了声。

  “谢您了。”

  邱怀君真的睡着了,梦里还是小平房、青瓜藤、死鱼眼,邱悦和站在很远的光晕里,叫他:“怀君哪。”

  大概半小时,安山福利院就到了,不用司机师傅喊他,邱怀君自己醒了,跳下了车,一路跑过去的,踩着燥热的柏油马路到了福利院。

  福利院在山脚,条件蛮好的,整体是红白格调,他问在门口打扫卫生的护士:“陈姨,我妈醒着的吗?”“醒着的呢,”陈姨四十多岁,笑起来眼角都是褶子,“去看她吧,不过不要离太近了。”

  邱怀君把最后那句话彻底扔到了耳边,又大步跑到了三楼,额头都是汗,眼睛却是亮亮的,推开邱悦和住的房间门,高声:“妈!”没见人,屋里空荡荡的,邱怀君有些茫然地朝里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啊!”邱怀君吓了一跳,“操”了声,邱悦和坏事得逞,放下扮鬼的手,朝他吐舌头,“吓着啦!”“妈,你从哪儿出来的?”邱怀君心跳还没平复下来,“躲门后的呢?”邱悦和不理他,只是蹦蹦跳跳地越过他,权当没他这个人,嘟囔“不好玩”,她三十多岁,不怎么显老,长得漂亮,垂下眼鼓着腮帮,盯着自己晃荡的腿。

  “什么好玩不好玩的啊……”邱怀君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还记得我是谁吗?”

  邱悦和声音不大:“记得啊,你是怀君……”邱怀君心里一喜,邱悦和平时连他是谁都记不得,要重复好多遍才能记住,今天却意外记着他,他对邱悦和一句夸奖还没出口,邱悦和紧接着说:“记得啊,你是贺海然的儿子,是那个臭王八、臭王八蛋、臭狗屎的儿子……”邱怀君的笑容僵在脸上,给不出反应,只是笑意淡下来,睁大眼睛看着邱悦和,邱悦和忽然推他,邱怀君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在地上,花瓶应声碎在他旁边,邱怀君觉得脸上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