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质问他,带着呼之欲出的怒气。
回答他的是贺璞宁长久的沉默。
陈安的声音在发抖:“说话啊!”
贺璞宁死死地低着头。良久,才半真半假地低声说:“…… 路上遇到几个抢钱的。”
“什么时候。”
“就…… 昨天晚上。”
“抢了你多少钱。”
“十三块五。”
陈安的眼睛突然就红了:“为了十三块五,就把你打成这样?”
“……”
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从脚底立刻窜到了他的头顶。陈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愤愤地咬牙,就要去替贺璞宁讨个公道:“这帮不是人的东西……”
他说着,也不管自己腿上还有伤,人就要朝外面走。贺璞宁担心他去报案,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腕。
陈安这时候哪里听得去阻拦?不管不顾地甩开贺璞宁的胳膊就要继续往外走,却听见了一声痛呼——
“嘶…… 疼……”
这声痛呼不大不小,却像是有魔力般,将他立即钉在原地。
果然,陈安顿时紧张地回过头,满目都是担忧:“没事吧?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疼不疼?给我看看……”
他一连串问了好多个,将贺璞宁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瞬间将其他事情全都抛在了脑后。
贺璞宁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听上去有些可怜,“帮我上药吧,好不好?痛死了。”
陈安这时怎么可能还会说不好?
他接过贺璞宁手上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沿着贺璞宁的伤口开始抹。陈安的动作轻柔至极,药膏带着清凉,敷上去后缓解了不少疼意。贺璞宁的神色才终于渐渐舒缓了些许。
将伤口一一仔细涂抹完,大半支药膏已经快要见底。
陈安的眼睛还是红的,突然看着他说:“答应我个事儿。”
贺璞宁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你说。”
“以后不管怎么吵,都不能离家出走了。听见没。”
“…… 好。”
贺璞宁看见对方的表情,明显因为自己说出的这个字松了口气。他胸中微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勇气,忽然握住了陈安的手。
“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 什么?”
贺璞宁一点一点地收力,像是唯恐被松开一般,将陈安的手紧紧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指间,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在此刻无声地传递。
他微仰着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安,眼神里带着试探和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能不能,不跟周皓去北京?”
第30章
得到了陈安的允诺,贺璞宁才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简单冲了个澡以后便立即体力不支地倒在床上睡着了。临睡前,他还是紧紧抓着陈安的手腕,像是唯恐对方会趁自己睡觉时逃跑似的。
贺璞宁的手一向是温暖而干燥的,此刻却带着细微的湿润,贴在他手上。
他似乎是很紧张。
陈安不禁有些失笑,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指尖抽了出来,他握得太紧了,以至于陈安收手的时候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粘连感——仿佛他们本来就该长在一起。
他轻轻弹了一下贺璞宁的额头:“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儿。”
像往常一样,陈安没忘记给贺璞宁留了个纸条。上面写得很清楚,说了自己要出去采买的事情,为了避免对方担心,他甚至列明了采购的清单。
他像往常一样把纸条放在床头。却在瞥见贺璞宁的睡颜后突然发现,贺璞宁的侧脸已经变得愈发英朗了。
少了一些少年的圆润和青涩,相反,却多了几分成熟的锋利。
陈安本想捏一下他的脸,却生生住了手,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陈安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生长,如同即将挣脱土壤禁锢的种子一般,再也抓不住了。
但他很快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他出了门,却不是像纸条上说的那样去菜市场,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来到矿区这么多年,无数次经过或抬头望见这栋写着 “能源集团” 的总部大楼,陈安还是第一次走进来。
三十多层拔地而起的宏伟高楼,落地的巨大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门口的盆栽绿植四季常青。路过旋转门,甚至能隐隐闻到大堂里散发的香薰味道。要是到了夜晚,楼体所有的灯光就会齐齐打开,整个县城都能一眼望见大楼顶端闪耀的公司名字,甚至已经成了这里的一座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