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_作者:时多(62)

2021-11-28 时多 破镜重圆 he

  就是个无底洞。

  最后这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癌症治疗本就是拿命去赌几率的事情。手术便能治愈的是中了头彩的大赢家,运气稍差一点的,就需要熬几个疗程的放化疗。再差一些的,就是在不断的化疗、复发、化疗、复发中循环往复。

  但中大奖的人自古以来才有几个,更多的人只有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陷入到最后无休止的死循环中,直到耗尽钱财或者生命。

  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挡住了贺璞宁的眼睛,许明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着他手上的那张纸被用力攥紧了,变得越来越皱。

  再重新抬起眼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静与理智。

  贺璞宁没再多说话,只淡淡地点头,回了句 “知道”。

  做完今日的检查,陈安已经不用再回急诊室,被带到了普通病房。贺璞宁借了许明辉的电车,他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店里,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病房则留了程倩照看。

  陈安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不过输液瓶里有安眠的成分,他依旧昏睡着还未醒来。

  临走前,贺璞宁还是不自觉地向病床上望去。

  陈安表情宁静,呼吸均匀,只觉得是在微凉的初秋夜里打了个盹。只要贺璞宁轻轻一喊,他便会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再伸个懒腰,下楼去准备新一天的食材。

  但明天等待他的,却是一系列无休止一般的检查。加强 CT、血管造影、脑电图…… 许明辉说了一串,就连贺璞宁都没能记全。

  贺璞宁深深地看了陈安一眼,最终还是飞快拿起了床头的钥匙,头也不回地融进了浓不见物的夜色里。

  第二天等陈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

  病房没有拉窗帘,阳光毫无顾忌地洒进来,像条暖被似的铺在人的身上。

  还有些晃眼,陈安下意识地想举起手挡下光,却发现手背上扎着针。针头连接着一根长长的塑料管子,头顶的吊瓶滴答作响。

  陈安有片刻的茫然,还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情况。

  他只记得昨晚做饭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头像是随时要炸开一样的疼,眼前也止不住地眩晕,还有阵阵压不住的恶心感。

  陈安敲了敲太阳穴,觉得可能是今天太过忙碌,再加上没有吃晚饭,许是有些过劳。终于把最后一道水汆丸子做好,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陈安哆哆嗦嗦地,给自己洗了个苹果,结果一口还没咬到嘴里,人就失去了意识。

  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贺璞宁焦急的脸。

  之后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了这里。

  陈安带着好奇,还想再环顾一圈四周。他转过脸,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角也是红的,此时疲倦地半阖着,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哭过。

  “小普……”

  陈安喊了他的名字。出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还带着氧气面罩,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还带着异常的沙哑。

  贺璞宁听见动静,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他立即坐直了,柔声道:“醒了?”

  陈安有些费力地点了点头,觉得脑子重得像灌了十斤水泥浆。

  “我这是…… 怎么了?” 他问。

  贺璞宁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状似不甚在意地回他:“昨天晚上在后厨晕倒了,医生说有点贫血,先输几天液。下午可能还要做些检查。”

  陈安怔怔地听着,“哦” 了一声。

  “店里没事吧?” 他又问,说话慢吞吞的,“今天矿里上工,中午人应该不少……”

  “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店里。” 贺璞宁这次倒回答得干脆,直接对他说,“我把门锁了。”

  陈安还想反驳什么,门却从外面悄然推开了。

  他定睛望去,居然是程倩。

  程倩见他直直地看向自己,便立即惊喜道:“陈哥醒了?刚好,我从家里带了早饭过来。”

  陈安微微睁大了眼睛,贺璞宁早猜出他想问什么,随即朝他解释:“昨晚碰巧在医院遇到倩姐,她知道你住院了,顺路过来看看。”

  “嗯。” 陈倩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姨妈这两天闹肚子,我每天都要来送饭,刚好也给你们带一份。”

  陈安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昨夜的呕吐感还未散尽,舌尖更是阵阵发苦,他连张开嘴的力气都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