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哥。”唐诺起身,坐到沈攸宁身旁,用近乎听不见的音量道:“你愿意听听,我以前的故事吗?”
第19章 拥抱
唐诺自幼无父,也没有兄弟姐妹,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妈妈,由她一手带大。
妈妈身体不好,一直有肾病,虽不是绝症,但慢性病症状多,稍不注意还可能恶化,所以长久以来,都在吃药维持。
他家境不富裕,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妈妈开的一家蛋糕店,上中学的时候,蛋糕店就开在他学校旁边,唐诺心疼妈妈辛苦,无论中午,还是晚上,放了学都要回来帮忙。妈妈不让,赶他回屋念书,和他讲,多读书才能走出县城,才能见到大世面,才能过和妈妈不一样的人生。
小唐诺很争气,学生时代一直是尖子生,高考以全县第五的成绩,进入F大,因为从小对语言感兴趣,选专业时,唐诺选了法语。
妈妈也很欣慰,高兴地说,我的诺诺要出息了,要去大城市生活了,她把唐诺送到学校,因为舍不得住店钱,都没在S市逛逛,当天便回去了。
那是唐诺第一次,离开妈妈这么久。
妈妈身体不好,唐诺经常担心,自己不在身边,她病了没人管,不舒服了自己忍着。妈妈为了让唐诺专心读书,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和他通个视频,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他,上午有两个孩子在店里吵架,下午听到一首歌,声音好像我们诺诺。
这些细碎的分享,填充成柔软的好心情,有妈妈的时候,唐诺不是孤独的。
他吃过很多苦,打过很多零工,又要维持好成绩,又要帮妈妈分担压力。但他从没怨过,从没觉得不公,他太容易满足,他总能感觉到幸福。
可老天何其狠心,非要打破他的平静。
四月的一场车祸,让妈妈永远离开了唐诺。
因为病发症,妈妈那天出门,突发性耳聋,她听不见鸣笛,忽略了疾驰而过的轿车。
肇事车主承担全责,支付了巨额赔偿金,唐诺无法接受现实,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只想安稳的心愿,都不能成全?
樱花正好的春天,同龄人都在大学校园里,尽享最后的畅快,唐诺却在幽暗的灵堂中,一遍一遍,用眼泪打湿棺木。
从那一天起,他便再无一个少年的恣意,他是霜中败叶,他零落难堪。
他未同任何人讲过这些,就连乐下蹊,也是与他一起经历,才晓得他的过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掀开自己的伤疤。
说是伤疤,但不会觉得疼了,可能因为哭过太多次,现在连眼眶,都不会湿了。
他目光空洞,麻木地望向桌面。
沈攸宁听不得这个,当时对方把身世一笔带过,他私底下都不敢仔细琢磨,现在唐诺一字一句地给他讲,他心里生疼。
在漫长的停顿里,沈攸宁的视线,从未从唐诺的肩颈离开。
宽松的卫衣下,肤色雪白,肌如凝脂,却落得一块暗色的印。
是疤吗?还是茧?怎么弄得?是打工时弄得吗?
他打过多少工,干的都是什么,还有空休息吗,能睡个饱觉吗。
沈攸宁不敢再听,缓缓吐出一口气,温热的手掌,落到唐诺肩上。
“后来呢?为什么来B市了?”他问。
“因为没地方去,留在S市不开心,回老家……更难过。”
沈攸宁揉了揉唐诺的后背,不舍地收回手。
“幸亏你来了B市,不然,我们就遇不到了。”
“其实我也觉得挺幸运的。”唐诺说:“我和妈妈唯一的一次旅游,就是在B市。后来毕业,学长来B市工作,我就跟来了。”
“来了以后,就决定要开店了?”
“其实是很早以前决定的。”唐诺的食指绕着杯壁打圈,接着说道:“我和妈妈路过华康大厦的时候,妈妈说,如果我以后来B市念书、生活,她就在这里开一家蛋糕店,晚上6点准时打烊,这样等我下了课,下了班,她就可以陪我了。”
沈攸宁一时说不出话来,所以,唐诺才会用母亲的赔偿金买下一家店面,Coucher de solei才会在傍晚准时打烊,这是唐诺在失去至亲之后,独自续写约定的执着。
“其实,不想念书也是因为这个。”
不知怎的,明明是该烂在肚子里的话,但同沈攸宁讲,就没关系。
“之所以妈妈想把店开在华康大厦,是因为,我原先的梦想,就是来A大高翻院工作。”
“隔一条街,我们离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