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和我说了很多,我听到手指冰凉。
宋原西说:“你只需要忍过这个夏天,然后你就回去好好上大学。”
他的这句话让我突然觉得不安,我问他:“那你呢?你还要多久?”
他没回答我,而是看了看手表说:“我们分头离开,你从前面走,我从后面绕去食堂。”
这是唯一的,监控拍不到的地方,也是唯一的,我们能说说话的地方。
那天开始,我跟宋原西每天都拥有这五分钟,我跟他说我相信他,我开始试着去演戏,假装自己的“治疗”见效了。
我跟他说单独治疗的时候我被逼迫着看各种无法忍受的视频,我跟他说姓孔的逼迫我去形容自己幻想和女人zuo爱时的感受,我跟他说他逼迫我在他们面前zi慰还必须she精。
我跟他说:“宋原西,我真的觉得好恶心。”
他看着我,皱着眉,比之前看起来更瘦了。
他还是那句话,跟我说:“没事,别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相信他,他说没事,我就觉得没事,他说别怕,我就真的好像不怕了。
但是你们也知道的,地狱里最难缠的就是小鬼,那段时间我放松了警惕,结果遭到了报应。
那天很热,大概是整个夏天温度最高的一天。
午休之后,我照例去五楼的房间进行单独治疗,一进去,我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因为我之前表现得还不错,其实姓孔的已经开始考虑让我回去跟大家一起“上课”,每次我来的时候,他都会和颜悦色地问我感觉怎么样,但是那天没有。
我进了门,姓孔的看我的眼神很冷,我还没坐下,屋门已经被冯助教关严。
姓孔的问我:“你最近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我几乎每天都要回答一次,我说:“还不错,感觉轻松了很多。”
他笑了笑,看向冯助教,然后,我被冯助教一把拉起来,拖进了里面的房间里。
那间屋子的门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刻着:惩罚室。
08
我曾经很想问问这些披着“老师”“医生”和“助教”的外皮实际上却做着魔鬼才做的事的人在一点点把我们推向悬崖时在想什么。
后来我意识到,他们并不觉得在把我们推向悬崖,而是十分真实地认为他们在拯救我们。
当我被拖进惩罚室,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所恐惧的事情终于要来了,那一刻,那个男生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我耳边,我甚至觉得自己能看见他,能感觉到他。
他的恐惧成为了我的恐惧,他的痛苦成为了我的痛苦,他哀嚎成为了我的哀嚎。
我挣扎,反抗,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天好好吃饭睡觉,身体早就扛不住,更何况,我面对的是冯助教,那个在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很轻松能制服我的人。
我不想过分还原当时的场景,只能说,当我被按着跪在地上、一针镇定剂打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地狱最真实的模样和撒旦最丑恶的嘴脸。
我被绑在床上,手指接通电极,当电流涌进我身体的时候,我确实想过一死了之,死了就不用受这种折磨。
谁能想象,在这里,我们好好的人被折腾成鬼魂一样的存在,甚至,在我们身上实施电击疗法的时候连一针麻醉剂都不给我们。
那种感觉持续了大概几秒钟,我已经汗水淋漓。
姓孔的问我:“这是你给谁写的纸条?”
他把一张纸拿到我面前,上面是我之前写给宋原西的关于我厌恶这里的那些话,但是,这绝对不是我原本的那张纸,那张纸上面有宋原西的回复。
我咬着牙,怒视着他,不肯说话。
他问:“不说吗?”
然后我又迎接了更剧烈的电流,之后干脆开始全身抽搐。
我终于开始懂,这种惩罚不仅仅是在摧毁我们的身体,更多的是尊严。
他们用上个世纪治疗精神病的方式对待我们,更可恨的是,那些真正的精神病人遭受的折磨远没有我们多,他们至少有麻醉剂,至少不会遭受这么强的电流,他们的医生是通过微弱、短暂的电流让他们恢复意识,可我们的“医生”,是想让我们丧失意志。
那天,我最终也没说出纸条是写给谁的,但这张纸条是谁交给他的我很清楚,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满脑子都是蒋林看我时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但我很庆幸,他们把我送了回来而不是把我自己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