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很快就发现,死亡无处不在。
那些挥动着钳螯、扇舞着蝶翅、扭曲着触须的虫子,或美丽,或丑陋,都在疯狂争夺着一线生机。
没有虫子注意到从它们身边路过的我,死亡占据了一切欲望的上风,它们聚在一起不顾一切地厮杀吞噬,想要快速进化到高阶来抵抗自毁命令,打斗引来了更多不甘死亡的红眼,巢穴和隧道里到处都是断肢残翅。
更多弱小的低级种则是一边自残一边自我挣扎,它们发出悲戚的嘶鸣为皇后哀悼,随后身体逐渐僵硬膨胀,关节处发出几声的闷响,红眼熄灭,一具具虫尸如刀割麦子伏倒一片,望不到边缘。
我跑出来的时候没有穿鞋,便光着脚一步步踩在这些尸体和血块上。
黏腻的拉扯声清晰入耳,我已经麻木,偶尔被厮杀飞溅的残甲或者突然从墙边钻出来的虫子弄伤,我摔进尸堆里,又慢慢爬起来,沾着一身分不清来源的血继续往前走。
太滑了,走不快,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在地狱行走也不过如此了吧,哥哥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日复一日地求死求生的吗?
小时候他明明比我还经常生病,却不像我能找人撒娇,他不哭不闹,疼得狠了就躲起来自己舔伤口,被我找到了还会很温柔地对我笑。
“哥哥不疼。”
我想起他流血的眼睛,哽咽着骂道:“疯子,骗子,那么疼为什么不说......”
忽然,混乱的声音里夹杂了不寻常的脚步声,我连忙躲到石堆后面,仔细分辨,居然是人类!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赤兔说的那支试图用叶的生物波段码诱捕我的人类特遣队,这种时候潜入红眼营,他们想干什么?
“卧槽,真大块儿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红种虫,这一镰刀下去,嘿!”
“别嗦,赶紧收集样本,注意警戒......信号组,报告红皇后的生命信号。”
“信号值正在减弱,不见了!他应该是感知到了我们的探测,屏蔽了信号。”
“妈的!都要死了还不便宜我们。”
“那队长......咱们还去吗?”
“去啊,浑水摸鱼谁不去谁傻逼,红皇后虽然是个疯子,但总比白皇后容易接近。总司令和全人类都在看着我们呢,一切为了塔穆斯计划。”
“一切为了塔穆斯计划!”
“没让你们喊口号!”
......
他们说的什么塔穆斯我听不懂,但是“红皇后”我听出来代表的是哥哥。那白皇后应该指的是母神。
我不想被他们发现,也不想让居心叵测的人类发现黄金巢穴钉位置,但是人类正巧挡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
我攥紧了手里的枪,一咬牙,准星瞄准了目标。
激光枪是无声的, 幽魅的蓝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是谁朝红种开枪的!”
......
“红种暴走了,撤退!撤退!”
被激怒的红眼开始无差别攻击,隧道里到处是落石,我趁乱逃走,慌乱中丢失了叶留给我的枪,我回头看了一眼火星四射的隧道,没有去找。
我在黄金巢穴的玫瑰园找到了哥哥。
周围非常安静,所有红眼都逃离了这里,大概所有生命都畏惧死亡的味道,但我只闻到了甜蜜馥郁的玫瑰花香。
香气的源头是披着白衣的哥哥,见到我时,他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倦怠地眨了眨浑浊的灰眼。
“怎么这么脏。”
他没有责怪我,也没问我怎么回来的,他像是打了一个盹儿,醒来看见从泥堆里打滚回来的弟弟,有一点不高兴,但更多的是无奈的宠溺。
“来。”哥哥很缓慢地走到温泉池边坐下,朝我招手,“洗洗。”
温热的泉水洗去身上的血污,哥哥把自己的白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我闻到了更加浓烈的玫瑰香,他像是累坏了,下巴疲倦地搁在我的肩头。
这时我才发现,作为双生子,哥哥其实和我差不多高,可为什么我的记忆里总是仰视他呢。
“你穿着吧,我感觉不到温度了。”哥哥按住我的手,微凉的呼吸扑在我的耳畔,“是......有东西忘带了吗,叫赤兔回来拿就好,脚疼不疼?”
“不疼,你别小看我,我现在可以自己走路了,而且摔得很少。”我低声恳求他和我一起走,“我可以背你。”
哥哥没有回答我,只用气音很轻地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用另一只手推我:“好啦,见也见够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