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小西瓜呢?为什么不把他也带上来。”
杜茉安慰我:“别担心,四脚兽的基因也是人类,没人会对他感兴趣,呆在托儿所反而比在这里安全。”
赤兔和斐纯都同意这个观点,怀特和白颢子怕也是这样想的,如此下来,整个珑宫最无人问津的,恐怕就是那只小小的摇篮。
母亲的角度和所有人不一样,我想到的是小西瓜孤伶伶一个人,饿了怎么办,哭了怎么办。而且杜茉的话多少提醒了我,小西瓜虽然没有虫母的高级基因,但他却是第一个天然融合了虫族和人类基因的孩子。虫族以为人类手里没有活体虫母,可只有我知道,红眼世界毁灭的那天,假设是人类带走了那只茧,他们现在肯定不缺虫母基因。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找基因融合的范例。
一个寒颤从脚心开始,我不敢再多想小西瓜的处境,立刻就要去托儿所。
赤兔拦下我,“外面太危险,小西瓜是人类,幼虫们更需要你。”杜茉和斐纯同样极力反对。
幼小的哭声从身后传来,一声声像刀子刮在我的心上,肚子里的三只也开始闹腾,心和身体撕裂成了两半,我崩溃地吼道:“那能一样吗!”
那是叶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珍宝了。
“你就那么爱那个人类?”
不知谁说了一句,主巢里顷刻安静下来,偌大的巢穴中只剩幼虫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它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吓到了,躲在被子里不敢哭出声。
我踉踉跄跄站起来,麻木地往外走:“......两回事。”
我以虫皇的身份命令他们让开,炸碎的走廊斑驳脏乱,斐纯带着侍卫在前面开路,唯一庆幸的是托儿所的防御等级极高,墙壁没有丝毫损伤,小青蛙音箱还在唱着儿歌。
然而摇篮里却是空的,空荡荡地摇晃。
我颓然坐在了地上,噩梦唱着童谣向我扑来。
我的珍宝,被偷走了。
暴乱平息,但没有虫子胆敢欢庆。
拦截逃逸飞船的队伍全部失败,从此彻底失去了小西瓜的踪迹。
珑宫里的虫母疯了,将所有虫子轰出了主巢,连刚出生的三颗虫卵也没有理,大门紧闭,彻夜的痛哭声从里面传出来,那是一个母亲绝望泣血的声音。
所有的灯都熄灭,我在悲哀的尽头流尽了眼泪,绝望催生愤怒,一切经历过的痛苦都无限放大,累积成喷发的火山,我的世界只剩下岩浆侵蚀过的地狱。
我开始憎恨卑鄙的人类,迁怒失职的虫子们,摔碎珑宫里所有的东西,用流血的手指一个个写名字。
我要杀死人类,剥夺他们的孩子,让他们也尝尝我今天的痛不欲生。
我要报复利用我的白颢子,伤害过我的斐纯和小洁,谈判失败的杜茉,没有保护好小西瓜的赤兔,还有御敌不力的怀特,他们统统都有罪!我一个个写上他们的名字,我恨他们,恨所有导致我们母子分离的人!
一长串血色名字,写一个画一个叉,我像一个疯鬼,血不够了就咬破手指挤出更多来,我感觉不到疼,只有癫狂的痛快,越写越快,手指忽然顿住,眼泪滴在了“叶明修”三个字上面。
我抚摸那个陌生的名字,“怎么会呢,我爱叶,我不恨...我不恨他的......”我自言自语着,快速把它们擦掉,擦着擦着看见了旁边另一个名字“月”。
脑子里最后一根神经断了。
我崩溃痛哭:“叶明修我恨你!我恨你!!”
为什么不带我走啊,为什么要给了我希望又把我丢下,我们的孩子被偷走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许下那些让我现在想起来痛不欲生的诺言,然后又违背。
假的,都是假的,都在骗我。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哭了一天,睡了一天,在血毯上呆呆又坐了一天,然后醒了。
我提着水桶把所有名字冲干净,地毯染成粉色,主巢里弥漫着血的味道,我坐在镜子前,看见自己惨白如鬼的脸孔。
冷静下来后,只觉得怨天恨地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要全世界陪葬的又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即不理智,也不现实。
没能保护好小西瓜的不是白颢子他们,而是无能为力的我。
而现在我已经失去了他,除了血和眼泪,我不能再为他付出更多,外面还有我的孩子,我的臣民,以及许多无法割舍的人,虫母可以一时颓废,但不可能因为一己的悲欢,而抛弃他的部落和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