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彧笑着说:“很快就好,不着急。急了就不好吃了。”
逛完一整条大排档,两个人身上沾满油烟气,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纸盒、塑料袋。
鞋底镂空的花纹卡着几粒碎鹅卵石,往摆满了折叠桌椅的海滩区走。
皎月在海面上拓出水银般的横波,漾着白花的浪尖彼此推挤,涌向岸边坍塌的立柱。
袋子里面都是些烤串,一半辣一半不辣;小份蒜蓉龙虾,尝起来还有些甜滋滋的;韩式炸年糕,不太地道,辣酱的味道浓过头了;鸡丝卷饼,大多数是解腻的蔬菜,包着生菜、胡萝卜丝和甘蓝等,还有一扎酸梅汁,几瓶啤酒。
他们寻了一个最靠近大海,周围也没什么人的两人位歇息下。
就这样迎着海风,饮下半罐啤酒。
江彧将到处乱飞的头发齐齐拢向后方,食指在啤酒罐的开口边徘徊。
他一只脚踏在横杆上,眺望着平静的海面。
“太子爷,喜欢吗?”
裘世焕往油墩子上咬了个小口,正试图吹凉滚热的内馅:“喜欢——就是,呼呼——好烫!”
江彧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你慢点吃,我不和你抢。”
裘世焕又咬下一口,莫名和江彧对上了视线。
他眼角微挑,线性优雅的嘴唇稍稍抿紧。整个人的姿态都从容不迫。
步行街上的路灯自斜后方绘制出了他身体的剪影,浪头抢上了江滩,裹着夜色渐渐分开。
这一次,江彧很肯定,裘世焕的下一句话必然带有某种目的性。
“大叔是不是想问我什么事情?”
“啊。”江彧愣了一下,适才缓神。他下意识低头,啜着手里冰镇的啤酒,“是有一个问题。”
“问吧。我现在心情很好。”
裘世焕举起铝罐喝了一口。
“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回答者脸上的表情有些暧昧。
“我和余三海说的话。”
“没有。”
裘世焕拿起一串烤羊肉,张嘴咬下。
江彧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干脆。
“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裘世焕看着他,假模假样地蹙起眉头,“大叔,你们不会在房间里说了我什么不好的话吧?”
江彧连忙辩解。
“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一口辛辣直接呛进了气管,他涨红着脸险些跌到桌底下。
裘世焕哑然失笑。
“大叔,所以问题问完了吗?”
“暂时……咳,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了。”
“这样的话,我也有一个问题。”
“嗯?想问什么?”
江彧左右按着喉咙,又咳了几声。
裘世焕单手托腮,手指挑起易拉罐拉环。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那名法医,又怎么确定尸体内残留药物的作用的?”
江彧喝了口啤酒,食指敲打着罐身。
“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吧。这些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和我是同事关系。”
“你被解雇了?”
江彧自嘲地笑笑:“你不妨理解为——公司倒闭?”
裘世焕坐直身体。
“大叔,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种回答。”
“准确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江彧低下头,又郁闷地灌了口酒,“调查违禁药物的货源,分销以及买家曾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好景不长,一切很快就和我们无关了。”
“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你会知道。”
“大叔的底牌是什么这种话题,我认为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既然我们以游戏的方式建立了合作关系,就更应该拿出一些诚意来。”
笑容微微合拢几分,眼眸低垂。裘世焕将半罐啤酒推到江彧跟前,十指交叠在下巴处,眼神狡猾而病态。
“——而真正的诚意,是利益不可替代的。是彼此了解,互信,是共同体。只有合作,我们才能干掉金佑喆。”
“不是干掉,是逮捕。”江彧按着太阳穴,像是不知道故事该从何说起,“好吧。好吧,太子爷。我不擅长对你说假话,这点我承认。”
空罐被一拳砸在桌上,角落里歇脚的蛾子被惊得扑棱着飞向灼灼的路灯。
五指渐渐收紧,指节捏得近乎发白。
“六年前,联邦总督换届选举,这本来是每隔三年就会进行的轮换制选举。新任总督顶着压力与丑闻上任后,竟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向各政府机关施压,暗中进行了一次秘密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