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立场吧。”林博因说:“站在李道的立场上来说,如果我家老头儿及时带着警察来救他,他就不会受那么多罪。但是站在我的立场, 我并不觉得我家老头儿就该死。他并不是没有报案,警方的人不重视,他能怎么办?”
弥月点点头,他能理解林博因的想法。他想这也是林博因觉得冤枉的地方吧。他家老爷子确实找不到路, 又不是在假装。
站在他们的角度, 能做的, 都已经做了。
但荆荣也说过, 仇恨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会钻进牛角尖,会放大心里极端的情绪。严赋或许并不愿意这样客观的去理解林敖, 说不定会更加怨恨他, 觉得要不是他没有完成嘱托, 李道后来根本不会遭那么多罪。
“我会告诉老师,”弥月对他说:“不会再跟外人说。”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悄悄的心虚了一下。他觉得他大概率是会跟荆荣说的。
弥月正琢磨要怎么探探林博因的口风,问问他能不能透露给荆荣,就听林博因说, “要是警方的人问到你师父这里, 说了也无妨。”
当年的事, 已经牵扯到出了人命官司,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义。反而会让报仇的人觉得他们在心虚。
弥月松了一口气,“你的话,我会转告师父的。”
林敖不能晚睡,在林博因讲故事之前就回房间去休息了。
弥月和林博因从书房出来,就看见林镜和南唐正坐在一起聊天,原本脾气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竟然聊的也挺融洽。
弥月倒还没啥感觉,他认识的林镜一向都是这样雍容大方的形象。南唐呢,她其实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面对没有恶意的人,或者说不会对她产生压力的人,她都不会抬出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去呛火。
这两个人能聊得来,他并不怎么意外。
但林博因却又一次感到意外了。
林镜心高气傲,一直嫌弃南唐胸大无脑,人傻不说,性格也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南唐呢,林博因其实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南唐似乎对她亲妈这个年龄段的女性,都抱有极大的敌意。
这种感觉很微妙,林博因心想,这大概就是跟南唐自己的身世有关了。
从书房走出来的这短短一段路,林博因的脑子里却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打算让高飞找个人去查一查南唐的生母。
看看这一对母女短暂生活在一起的那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南唐这样尖锐敏感的性格。
林镜见他们出来,就站起身,对林博因说:“正好,就说我喝了酒,请弥月送我回去。”
也算是给弥月这么晚告辞找了一个特别合情合理的借口。她跟林青山是师姐师弟的关系,弥月也算是她的晚辈,晚归时送一下很正常。
林博因就笑了,“多谢。”
林镜嗔了他一眼,转头对南唐说:“那就说定了,后天我过来接你。”
南唐点头说好。
林博因诧异,这两位还约好一起出门?聊得这么投机吗?
南唐解释,“大姐的朋友,做珠宝设计的,要在南京路开店。开张之前有一个小范围的展出活动,大姐约我一起过去看看。”
林博因就笑,“挺好的,去玩吧。”
林博因心想,回头要记得给南唐拿几张卡,免得出门在外的手头拮据。她现在是林太太,零花钱不够用,说出去丢的可是他的脸。
弥月开的是林青山的车,林镜一见就笑了,“这车也好些年了,你回去问问他,一把年纪了,留着那么多钱干嘛?”
弥月也笑,“师父没什么钱啦。”
他知道林青山有时候会赚点儿外快,不过大部分都补贴到所里了,他自己的工资奖金都是有数的,其实没攒下多少钱。
林镜摇头,“那是你不知道。这老东西这两年没有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了,年轻的时候他可会赚钱了。”
弥月只当她在说笑。他知道林青山不穷,但要说多有钱……
还是算了吧。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小区里的几幢高层灯火都已经熄灭了大半儿,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和草坪灯幽幽的亮着。
在深夜,这样的亮光是带着点儿森冷气息的。
林镜身上穿着长裙,她搓了搓手臂,有些莫名其妙的问弥月,“这还没立秋呢,怎么有些凉丝丝的。”
弥月随口应道,“看天气预报,好像说要来冷空气了。”
他替林镜拉开车门,待她坐好,再小心地阖上。一只手还没有离开车门把手,忽然觉得……还真是冷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