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钟后,吕珧一条过了。
裴延并没有离开,他的车就停在片场门口。吕珧找回状态后进度就快了起来,周达非在下午六点多宣布今天收工。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剩下一丁点儿暗光,显得裴延那辆闷骚而具有标志性的车格外不正经。
吕珧收工后主动来找周达非,为自己今天的失误致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周达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三两步走到裴延车边,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片场刚刚收工,门口正是人多的时候。周达非关上车门后三秒,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发动,车缓缓起步,不一会儿就开远了。
“拍完了?”车上,裴延声调不轻不重的,“满意吗。”
“嗯。”周达非正朝窗外发呆,“还行吧。”
裴延有些阴阳怪气,“你今天是杀我祭旗啊。”
“.........”
“大家都很怕你。”周达非看着裴延,“你自己没发现吗?”
裴延冷哼一声,“合着演员状态不好还是我的锅了。”
“这不是谁的锅的问题。”周达非认真道,“只是问题出现了就要想办法解决。”
“总归你在片场也没什么用,不如回避一下让演员放松下来。”
“.........”
“行啊你,翅膀硬了是吧。”裴延逐渐咬牙切齿,“上午才开机,下午就觉得我没什么用了。”
“你这简直是刚开始过河就动手拆桥。”
“.........”
这一刻周达非忽然思维产生了跳跃。他看着裴延半真半假的责怪,在心里想着,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并不想要你给的桥。
要过河,我可以自己造桥,或者自己游泳,不会游泳也可以抱着木头飘过去...方法千千万,不只有你建好的这一座桥。
“没有。”周达非最终没有说出自己的心理活动,而是委婉地换了个话题,“《失温》的后期不用你亲自盯了?”
“我比你会用人,偶尔偷懒一两天还是没问题的。”裴延深吸口气五指张开,有些出神地捏了捏周达非温软的后颈,那里往下有一块硬硬的凸起,是骨头。
周达非觉得后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痒,生理和心理双重不适。裴延的语气眼神搭配着来回逡巡的手,总让周达非有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扒光的感觉。
裴延意有所指,“宝贝,你应该多发现些能从我身上学到的东西。”
“.........”
“哦。”
滚你妈的宝贝。
尽管周达非十分抗拒,接下来的一周裴延还是会时不时来片场“逛”一圈。
他来的次数多了,大家虽然做不到当他不存在,但也渐渐淡定接受。
除了周达非。
裴延在片场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看着,不会发表什么观点,只会偶尔在休息时跟周达非说两句。
说的什么也没人敢凑上去听。
有人说裴延是在教周达非如何拍戏,也有人说他们单纯就是利用工作时间谈情说爱。
这个圈子的牛鬼蛇神见多了,很多人觉得裴延开机第一天被“赶”出去后还在门口的车里等周达非收工,甚至比周达非在横店时坐在裴延腿上更令人震惊。
可这种旁人听起来诡异中夹杂着些许浪漫的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周达非不喜欢裴延在他教完演员后出来点评,也不喜欢裴延在他拍戏前自以为是地告诉他怎么拍观众喜欢看,更不喜欢裴延面色冷然地像个监视器一样坐在那里
周达非发现,尽管他和裴延把话说开了,但事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裴延依旧在竭尽所能地控制他,而他对被控制和安排这件事已经排斥到了疯狂的地步。
周达非终于明白,他一直以来拼命逃离的并不是裴延对他的折磨,而仅仅是裴延这个人的存在。
裴延在工作上控制他,在生活上纠缠他,在事业上压制他甚至连他引以为傲的梦想,在裴延这里都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裴延像一团又浓又厚、重若千斤的阴影,它强大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推着周达非往一条连可供选择的岔路都没有的金光大道上狂奔。
周达非早就已经失去了自由。而当时的他并没有明白,他同时也失去了梦想。
裴延可以让他拍戏,甚至可能把奖杯捧到他的手里让他成为一个“英雄”...但凡此种种,全然不是梦想,只会扼杀梦想。
周达非不是个丧失理智的人。他知道,裴延在某种意义上对自己已经好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