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火锅店,陈枫已经点了一大桌菜,在热气腾腾的锅边等着了。
看见他们,陈枫站起来,毫不遮掩眼中的兴趣,上下打量着霍闻泽。
霍闻泽乖巧地打招呼:“叔叔好。”
“咳咳咳!”陈枫被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奚迟神色尴尬地对他说:“你,不用叫他叔叔,叫他陈枫就好。”
“为什么?”六岁的霍闻泽显然觉得这样有些没礼貌。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叔叔。”
“谁说的?我最喜欢了。”陈枫来劲了,一脸荡漾地应道,“哎,我的大侄子。”
奚迟给了他一眼刀,拉过霍闻泽:“别听他的。”
陈枫不以为然,完全把霍闻泽当成小孩,一直边给他夹吃的边逗他。
“霍小泽,今天奚迟带你出去玩了呀?他好不好,你喜不喜欢他?”
“喜欢。”霍闻泽双眼弯起来。
陈枫嘿嘿一笑:“那你以后找个像他一样的男朋友。”
奚迟又瞪他一眼。
“不行。”霍闻泽认真地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呦,你还挺早熟。”
陈枫说着,夹起锅里绿油油的菠菜,塞进奚迟碗里,调侃道:“来,多吃点。”
奚迟懒得搭理他,无语地说:“吃你的饭。”
陈枫转而又去骚扰霍闻泽:“哇,你的手表这么漂亮啊……”
一顿饭下来,他已经完全跟霍闻泽混熟了,因此在他把霍闻泽带进自己的诊室时,霍闻泽只是看了奚迟一眼,并没有抗议。
陈枫的诊室有一面单向玻璃,外面的家属可以看到患者的情况,而患者看不见外面。
奚迟坐在等候区,清楚地看到陈枫坐在桌前问问题,而霍闻泽靠着椅背,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眼神暗淡下来,低头绞着手指,很为难的样子。
陈枫依然在继续追问,忽然,霍闻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猛地向后退去,蜷缩在椅子上,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陈枫没有停下,霍闻泽的眼神被惊恐占据,双手抱着膝盖,不停地摇着头,眼眶里闪着泪水。仿佛一只被陷阱夹住了的小动物,在无助地哀求人类。
奚迟的呼吸越来越艰涩,捏紧了双手。
透过玻璃,他看见房间里霍闻泽低下头,飞快地在手腕上按了什么。
一秒后,他的手机响了,奚迟接起来。
霍闻泽在里面呜咽着对他说:“奚迟,救我……”
他来不及思考,站起身疾步走到诊室门口,拉开门对陈枫道:“就先到这里吧。”
霍闻泽立马跑到了他身旁。
陈枫愣了一秒,然后对他说:“你过来一下。”
奚迟让霍闻泽在外面坐一会儿,然后跟陈枫进屋,关上门。
“奚迟,这么不理智,这不像你啊。”陈枫面露诧异。
奚迟脸色有些尴尬,他也是医生,知道诊疗过程中患者家属打岔很不好,只是刚才身体先于大脑行动。
他叹了口气:“抱歉,是我冲动。”
陈枫摆摆手:“你跟我还用说这个吗?唉,平时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对着看重的人,又比谁心都软,愁死人了。”
莫名被剖析了一通,奚迟默默移开视线,问:“刚才你问到什么了吗?”
陈枫点头,表情严肃起来:“霍闻泽在童年时期,确实遭受过来自父母的长期虐待,身体上的殴打不多,最主要是精神上遭到漠视和厌恶。”
奚迟眉头紧锁,眼神里卷上了一抹暗色。
“但我认为他人格分裂的诱发事件是他哥哥的事。”陈枫接着说,“他唯一亲近的哥哥,也就是霍以辞,应该是在他小的时候就死了。”
“是的。”奚迟沉重地回答。
陈枫顿了顿:“我猜测,霍以辞遇害的过程,可能就发生在他眼前。”
奚迟猛地看向他,目光震动。
“只是猜测,我没有问出来,你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奚迟无力地向后靠在墙上,冰冷的墙面硌着他的肩胛骨,他轻轻摇了摇头。
对于霍家这样的背景,在那个网络尚不发达的时代,想要遮掩一件事,完全可以做到悄无踪迹。
陈枫叹了口气,又道:“还有,刚才有一瞬间,我觉得我看到了他的那个人格。”
“什么时候?”
“我正想问他哥哥遇害的细节,他忽然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
陈枫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感觉那眼神有杀气,看得我背后汗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