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江忱话锋一转, 直视向她,“当初那笔钱我没有拿, 您也永远没有资格要求我——履行您提的最后一个条件。”
听到这句话, 程思萍的脸色瞬间变了。
“您尽管放心。”
“在这世上我早已没什么亲人。”
“您将再也没有能够威胁我的筹码。”
包间里一片寂静, 却仿佛听见酒杯碎裂的声音。
“这杯酒,就当是谢您点名我出演这个角色——”
说完,江忱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白酒,度数很高,一杯下去,像是有一团火把胃给点燃。
疼。
并非撕心裂肺,却缓慢尖锐。
仅仅是一杯酒,就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疼痛。
骨节捏得泛白。
他重重放下酒杯,转身离开包间。
……
回到剧组包间时,在座的艺人正有说有笑,欢声笑语不断。
韩静雨注意到江忱面色苍白,起身询问:“江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江忱低声,“我去趟洗手间,失陪。”
他走得匆忙,丝毫没有留意到处于角落阴影下的人。
贺萧楠端着酒杯,一双眼睛却未离开过他,犹如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危险的目光下,是势在必得的自负。
身侧有人碰了碰他的酒杯:“贺哥,怎么不喝?”
贺萧楠回过神,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
说完,若无其事抿了口杯中烈酒,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走廊间。
江忱关上包间的门,扶住墙,手一寸寸收紧,指尖白得几乎不见血色。
胃里翻江倒海,是熟悉的痛感,连带着那年所有的悲痛绝望都缓缓复苏。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小灯亮着,灯光十分昏暗。
“砰”的一声,门重重撞上墙面,沉闷的声响如一声惊雷,让他骤然清醒过来。
江忱锁上隔间的门,手撑住墙壁,微微颤抖着,面色惨白如死灰。
烈酒灼烧过胃,传来尖锐的痛感,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痉挛。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沿下颌滑落,一滴滴落进领口,像冰水浇灭炽烈的火焰。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了手机的提示音,依然是那首节奏明快的钢琴曲。
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那个名字,垂落下眼睛。
过了很久才接通。
“结束了吗?”顾燃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遥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
“……还没。”声音低哑,仿佛被灼伤了喉咙。
“你喝酒了?”顾燃有些意外。
“……一点点。”
“波霸还是四季奶青?”
长久的沉默。
江忱垂下眼睛,过了很久,轻声。
“是百香奶青。”
“嗯。我也喜欢那一款,酸酸甜甜,味道很好。”
江忱身子贴上墙壁,望向手机上显示的备注名,眼眶微微有些红。
他喉咙轻轻滚了下,又继续说:“三分糖的。”
顾燃又“嗯”了一声,说:“那款本身比较甜,不用加太多糖。”
“我不喝冷。”
“嗯,知道你胃不好。要去冰。”
江忱轻轻笑了下,闭上眼睛,突然觉得死而无憾。
意识渐渐涣散,有那么一瞬间,他错觉回到了九年前。
炎炎夏日,他和顾燃排队等在奶茶店外。他们等等整整一小时,连天色都已经暗下来。
“啧,今天得被骂了,”顾燃看了眼腕表,“赶不上晚自习了。”
“不如别排了,”江忱看了眼前面的队伍,“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你就这么想回去?少上一堂晚自习能怎么样?”
“就为了一杯奶茶?”
“你跟我出来就是为了这杯奶茶?”
“……不然呢?”他反问,只觉得理所当然。
那段时间,他们每晚放学都在学校对面的餐馆吃饭,却还是第一次一起排队买奶茶。
“教室闷,想透透气不行?”
“你要是有话想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他一眼就看出了顾燃口是心非,这种找借口的方式,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谁拐弯抹角了?”顾燃目光游移着,半晌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队伍快排到他们,顾燃突然出声。
“喂。”
“干什么?”
“给你的,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