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再应声,安安也不再关注,视线努力集中在一处不去窥探别人的隐私,但她今天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怎么也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抬头张望起来,只一眼,她就被电视墙上的画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副看起来很……扭曲的画,以黑色打底,红色的血滴包围着一个伤痕累累的怪物。红色的眼,白色的发,眉心一团似花的火焰妖艳的像是要燃烧起来,嘴边正在低落的血迹又平添了几分软弱。
这团火焰她在见过?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喜欢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里的男人靠在墙边,嘴边挂着一个浅淡的笑容问。
安安还沉浸在画带来的视觉冲击和让她不解的熟悉感里,乍一听见男人的询问下意识说出了心里的感觉,“第一眼有点害怕,看的久了就觉得她有点可怜。”
“哦?”男人饶有兴致的反问,“哪里可怜?”
“她的眼神看起来很绝望,就像,就像生无可恋了一样。”
生无可恋?安安的描述一出口,男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血腥之气的残忍,“你不觉得这样的她很美吗?”
安安拧眉,“美,固然美,但很伤感。”
男人身上的戾气褪去,他端着水杯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放在安安跟前,然后坐在她旁边,同她一起注视着画里的怪物,“她不是人,你不害怕?”
安安凝视着画的动作顿了下,随即稍稍侧身对着男人摆手,“不会不会,艺术嘛,大都比较抽象,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绝对不会肤浅的批判。”
男人笑了下,好像很满意安安的回答,“嗯。”
安安慢慢吐出一口气,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没有说错话,不然就成雪上加霜的坏人了。
“后天是我妻子忌日。”男人突兀的开口。
还没处理完之前情绪的安安被突然而至的转变弄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愣是没回一个字,好在男人并没有关注安安的反应,只是把视线投向阳台的方向,深远而压抑。
“她走了三十年了,如果活的短,这已经等同于一个人的半生,可我对她的思念却没有片刻停歇,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一一刻在心里,时刻用来提醒自己,我爱她,爱她的所有,包括她犯的错。”
三十年?安安不能理解,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三十,所以,他还没出生就结婚了?
“先生,三十年前,您应该……”安安话留半句,果然看到男人望着窗外的视线闪烁了下,他用手指摩挲着右耳上的耳钉,嗓音极淡的解释,“抱歉,思念太煎熬,总是习惯把一天无限拉长。”
男人的话虽然文绉绉的,但其中的情感倒是表达的透彻,弄的安安很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羞愧。
男人站起来,绕过茶几往阳台方向走,安安跟在后面听他低语,“想她想的实在煎熬的时候,我就会种一株鸢尾,不知不觉就种了这么多……哗……”
阳台门的推拉门被男人打开,开的正艳的鸢尾顿时冲进了安安的视线,哀伤而神秘。
如果一次种一株,那这整片的‘花海’到底凝聚了男人多少思念?
安安突然有点心疼男人这种执拗的感情,隐约又觉得他这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先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还请您节哀。”安安说:“死去的人最害怕自己的离开带走亲人的幸福,我们该好好活着,他们才能在天堂安息。”
安安蹲下来,用指尖触摸着一朵鸢尾。
“您妻子要是知道您这么用心的保护她喜欢的花,硬是把严冬装扮成暖春,她一定会很开心,但必定更难过。她爱你,所以,希望你忘了她好好生活。”
“爱我?”男人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密闭的阳台里回荡,“她是爱我的,所以,我会替她找回属于她的一切。”
“……”安安听不懂男人话里的意思,也无心刺探,只是站起来笑着说:“我家先生一会儿要来接我,他禁止我一个人晚上外出,所以,我要先离开了,不然他会生气。”
男人眼里的冰冷一闪而过,到了嘴边变成感激,“谢谢你陪我说话,路上小心。”
“不用谢,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