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尚有报复对象,才敢用仇恨支撑自己挺过来,可是顾越呢?让他与天为敌?
这又……有什么胜算?
“牧队长,抱歉,我尽力了。”易从风说。
顾越刚回来的那天易从风还记忆深刻,他满身是伤,脸色惨白,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极力逃避着眼前的真相。
“师兄,这肯定不是安安,她怎么会这里?”
“她最近特别听话,我让她什么时间睡觉她就什么时间睡觉,让她吃多少饭她就吃多少饭,前天我们通电话的时候,她还答应我说‘顾医生,你放心啦,我肯定不会乱跑的,就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哦,你呢,要在外面好好治病救人’。”
“她真的特别听话的,师兄,她一定不会跑来这里对不对?你们都是骗我的!”
“对,你们一定是为了惩罚我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才会这么说的,我要回去,现在就回去!”
“阿越!”易从风喊住马上要踏出帐篷的顾越,肩上扛着晕过去的唐黎,像踩在针尖一样,踏着不稳的步子走到顾越跟前,“这个你比谁都熟悉。”
那是安安的手机,手机壳上是顾越和她的Q版头像,绿荫亲自给她画的。
完成的第一天,安安就跑到医院炫耀了一番,成瑞知道,程医生知道,护士站的护士也知道,就连顾越管的几床病人都知道他有个可爱的小妻子,她笑起来很好看。
顾越抬起手,用极慢的速度伸向易从风掌心的手机,又在触摸到它的一瞬间快速收回,身体不稳的后退几步撞在帐篷上。
“我不认识,你拿走,拿走!”顾越微低着头,眼神慌乱。
易从风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拇指在电源键上轻轻一按,原本漆黑的屏幕立刻亮了起来,屏幕里是安安和顾越接吻的照片……
顾越四处游移的视线定在了屏幕上,从慌乱到平静,再从平静到死寂。
那时候的顾越就像落在悬崖边的飞鸟,再努力煽动翅膀也抵不过狂风的侵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悬崖越来越远,最后,跌入无尽深渊。
深渊里有顾越触摸到的爱情,也有不断循环往复的生离死别,所有故事都像利剑一样,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安安总和别人说顾越笑的时候眼里有清风朗月,还有浓郁花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可是,现在的他静如死水,沉如深海,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悲伤压垮了他所有的伪装。
“师兄,我错了……”顾越顺着帐篷滑下,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抓着头发,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地上,“我以为我能处理好安安和工作之间的关系,我以为我不会像顾刃一样为了什么狗屁誓言让自己的女人死于非命,我以为她嫁给我是这辈子最好的选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越说到底还是顾刃的儿子,顾成的孙子,骨子里就刻着无情的慈悲,他们可以为了陌生人卖命,却总让自己人深陷困境。”
“如果我不接受成主任的提议,不要主任的位置,不为往后无休止的战争做打算就不会明知不安全还非要来这里,如果我再自私一点一切就都还是好的。”
“师兄,我不要喜欢她了,我把她的爱情还给她,她嫁给谁都好,给谁生孩子都行,我一定不会缠着她。”
“所以,你帮我救活她好不好?”
易从风堵在嗓子眼的痛苦在发酵,他沉默着上前,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在顾越脸上,滚烫的眼泪落在易从风手背上的时候灼伤了他的皮肤。
“你以为喜欢就是两个字?如果真那么轻巧,我他妈用得着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往死了灌,用得着天天和仇人的女人上床?”
“阿越,一蹶不振从来都不是深情的表现。”
顾越没有焦距的眼睛动了动,说出一句让易从风无力反驳的话,“人祸尚可溯源,天灾呢?我找谁替她报仇?”
“……”是啊,天灾要怎么办啊?
直至那一刻,易从风才明白了‘幸运’两个字的意思,他再苦也还有人可恨,顾越……远比他难熬的多。
离开帐篷以后易从风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件雨衣披在唐黎身上,抱着他靠在帐篷外望着快要亮起来的天空发呆。
天亮以后,伤痛就会被光明照的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