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惊讶看了沈擎宇一眼。沈擎宇提到母亲的去世时态度很平静,可他的平静反而让纪锦感到不安,于是纪锦伸出手搭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沈擎宇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摇头笑道:“没事。都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早就没什么了。”
纪锦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影响沈擎宇开车,默默把手收回。
思路被打断,沈擎宇顿了顿又往下说:“我刚才说了,他是个很不靠谱的人。我妈去世以后,可能他觉得我是个累赘吧,他依旧不怎么管我。有时候他在外面挣到钱了,会回来丢给我几百块钱花。但很多时候他都不管我拿什么交学费,不管我每顿饭吃什么,不管我在外面都干了什么……”
纪锦又是一窒:天底下还有这种父亲?
“因为家长不管我,我小时候有一阵子特别坏。我上小学就在外面跟别人打架,还抢过同学的零花钱……”说到这些黑历史,沈擎宇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拳脚功夫就是那时候练起来的吧。”
他自嘲地笑了,纪锦却完全笑不出来:“你年纪那么小,没人管是怎么过下来的啊?”
“也不是完全没人管,我这个人一直运气都特别好,总是能碰到愿意帮我的人。”沈擎宇说,“小时候有几家邻居经常请我去他们家吃饭,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也会照顾我。沈望不给我钱交学费,学校老师就帮我垫付,还为我申请了助学金……”
他现在想起这些人心里依旧是暖的。可惜时间太久,当时他年纪又太小,早已失去了那些人的联络方式,也不知该如何报答。
纪锦却听得快喘不上气了。过着这种生活的人,到底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说得出自己运气特别好这种话?天啊……
沈擎宇发现自己扯远了,把话题扯回了沈望的身上:“嗯……因为总是有人帮我,所以我小的时候最头疼的不是没饭吃,也不是没钱交学费,而是沈望这个人……他有时候会酗酒。喝多了就会发酒疯,在家里砸东西,还会打人。谁也不知道他哪天是清醒的。所以我每天放学回家,如果他不在家,我会很开心,如果他在家,我就只想出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说到这里,沈擎宇松开握方向盘的左手,轻轻碰了下自己左边眉骨:“我左眼视力差就是有一次他喝多了打伤的。不过还好我那时候年纪小,恢复能力强,视力恢复到0.4了。不影响生活,也不影响我打拳……”
纪锦失声:“你的眼睛是你爸伤的?!”他一直还以为是在格斗中受伤的!
“是啊。”
“……我!操!”纪锦没忍住爆了粗口。他不想去医院了,他想立刻掉头回家,不然等会儿见到沈擎宇的父亲,他怕自己会愤怒地抄起东西砸过去。
沈擎宇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又说:“其实也还好,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没有很长。我十四岁上体校以后就住校了。后来打比赛了有奖金拿,还会有一些补助金,可以覆盖学费和生活费,我就基本不再跟他有联系了。”
纪锦花了很长时间调整呼吸,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他为什么在医院?生了什么病?”
“肝衰竭,已经晚期了,应该是酒喝多了导致的吧。我从泰国回来以后才听说。他本来就没什么钱,得病以后把老房子卖了,治病花完了。正好我手里还剩点积蓄,所以我偶尔去医院帮他交点医药费。毕竟他管过我几顿饭,就当还利息了。”
纪锦扭头看着他,眼神很复杂。听到沈望患了重病,他心里泛起一个恶毒的念头:真是罪有应得!
可惜恶人有恶报却并没有让他变得更好受沈擎宇还是真真切切地吃过那么多苦啊!他心里掀起波涛巨浪,却又词穷得无法言语来描述。
纪锦的住处离医院不算远,周六的道路并不拥堵,大约二十分钟,沈擎宇已经把车开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车熄火后,纪锦立刻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探过身去抱住沈擎宇,与他耳鬓相磨。言语无法描述,但是肢体的亲密接触可以传递他的心情。
沈擎宇并不觉得自己很难过,可是当纪锦抱住他的时候,他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受了不少。
两人在车里相拥片刻,沈擎宇松开纪锦,给自己也戴上了口罩他在纪锦的MV中露过脸,虽然他自己不怕被人认出来,但怕被人顺藤摸瓜认出他身边的纪锦,还是戴上比较安全。
下车后,两人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医院里人非常多,好在在医院戴口罩是很正常的,而且来到这里的人大多焦急而忙碌,并没有人注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