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_作者:三三娘(241)

  果然是小孩子啊,成年人早已经学会不让自己哭得这么狼狈了。

  骆明翰的指腹温热,轻柔地帮他抹去眼泪:“但是我总会回去的。”

  他这个狡诈的成年人,安慰起人来也要双关。

  他在说,我总有一天要走的,要回到该在的地方。

  缪存想,他总会回来的。

  因为进入秋季,黄河的水一点也不黄,反而很清澈,泛着碧色的青,让人意外。河岸边,风穿行半人高的芦苇,发出像沙锤一样的声音。

  缪存看到了人,眼泪便自动止住了,两人在日头下慢悠悠地往回走。

  骆明翰又抽烟,走得散漫,两人的手轻碰到,骆明翰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缪存说:“你牵一下我的手。”

  骆明翰只好牵住他,手掌宽厚,五指修长,将缪存的手很有安全感地握在掌心。

  缪存翻过他手,那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疤,并不明显。

  “你受过伤。”他扒拉着他的掌心,仔细地看。

  骆明翰跟着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当时被他咬成那样,又一直碰水,痂结了又被泡软,反复溃烂,最后果然便如俞医生所说的,运气不好,留疤了。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点小伤。”

  “你伤回去。”缪存睚眦必报。

  骆明翰失笑了声,看着缪存天真固执的眼神,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在缪存额上轻轻弹了一下:“嗯。”

  缪存“啊”了一声,捂住额头,搞不懂他。

  他更搞不懂的是,骆明翰明明一早就拉着他出发,说今天行程很赶,现在却莫名其妙停了这么久的车,又跟他在黄河边慢悠悠地走了这么久。

  太阳在地上的影子又拉长了。

  那台房车明明就在眼前,但好像怎么走都还剩一点路。

  “你不是说赶时间吗?”缪存的手指被他的勾着:“现在不赶了吗?”

  骆明翰侧过脸,垂着眼眸看了他一眼:“也赶。”

  “我们会迟到吗?”

  “会。”

  “你不着急吗?”

  “着急,”骆明翰总在说双关语,“但总会到的。”

  上了车,再度毫无阻碍地疾驰了起来,戈壁退去,矿山走到尽头,绿色的虚影开始从车窗外掠走,最终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闸口放行,他们进入下一段的高速。

  机场高速。

  手机震动,骆明翰挂上蓝牙耳机,“马上到。”

  缪存警觉地问:“我们是要去接人吗?”

  要是再来一个人,这个车子里可睡不下啊,而且跟陌生人待在一起,他会紧张到打嗝的。

  “我去见一个人。”

  “然后呢?”

  “然后就走。”

  缪存放下心来。

  进入机场高速后,车流骤然多了起来,骆明翰也不着急,随便别人超车穿插。他眼睛看着前方,似乎突然想起来地问缪存:“妙妙,给我唱一首歌好吗?”

  缪存很为难:“我唱不好。”

  “就唱你妈妈给你的那首歌。”

  缪存下意识地说:“但是我没有给你唱过。”

  那他给谁唱过了?哦,又是那个梦里的骆明翰,像上辈子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又拧开水瓶,浅浅地抿了一口,轻声哼了起来。妈妈的小调,纺车旁的童年光阴,与骨碌碌的纺车声一起刻在缪存的记忆里。

  在断续的哼唱旋律中,他们抵达了机场的露天停车场。

  骆明翰解开安全带:“你不用下车,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缪存松开按安全带锁扣的手,怔怔地“哦”了一声,看着骆明翰。

  骆明翰想了想,好像这就是告别了。他再度摸了摸缪存的头发,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下移到双眼,虽然病了,但那里面仍然澄澈如阳光下的湖泊。自眉眼而下,目光又看过他上翘的鼻尖,很可爱,给人以任性的感觉,让人想宠他,最后是花瓣一样的嘴唇。

  骆明翰没有再亲亲他,没有哽咽,没有颤抖,也没有心悸,只是收回了手。

  安静的空气中,飞机自头顶轰鸣起飞,衣袖收回去发出布料的摩挲声。

  车门咔嗒解锁打开,骆明翰跃下了车,把车门甩上。

  他绕过车头,从巨大的挡风玻璃前,最后看了眼缪存,那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一眼,但骆明翰知道,这将贯穿他的余生。

  缪存与他对视,懵懂地勾了勾唇,是一个清浅的笑意。

  他们的视线如此一擦而过,骆明翰头也不回地走出停车场,走过一道、两道斑马线,走进喧闹的国际到达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