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一眨眼睛就是一行热泪,娇气上翘的鼻尖通红。也不算哭,因为心里明明堵着气,并没有软弱的成分。这大约算是一种委屈。
因为通宵画画精神恍惚,一笔画错全画皆毁,拼命补救拼命赶工,工作室任课教授看到了,说他退步了,话里话外提醒他,让他不要因为要出国了就开始糊弄。这是很重的话,缪存以前从未听过。
墙绘的工期那么赶,每天还要上课,他的时间东拼西凑东挪西挪,每天在公交上困得撞玻璃,总是坐过站又匆匆往回跑一站路赶地铁。
结果这一切在骆明翰那里只是聊胜于无。
地下铁通道里人潮汹涌,乌泱泱的都等着下一趟列车,缪存抱着书包挨着墙蹭下,抿着嘴悄无声息地流眼泪,濡湿的眼睫毛把世界看花了。
手机震动,lily委婉地问:“你到地铁站了吗?”
缪存没回,把手机扔到书包里,眼不见心不烦了。
“完了,他不理你了。”lily对着骆明翰落井下石。
“他刚才生气了?”
“有一点吧,我不太确定,”lily认真回忆,“他对你不是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吗?”
“走的时候,带伞了吗?”
“……”
“算了,”骆明翰捏着缪存的那双手套,不让lily看穿他的懊悔,淡漠赶人:“你也走吧。”
“我等车呢,还剩十个号。”lily收拾公文包,不经意地说:“你好好的气他干什么呢?万一明天不来了,望穿秋水难受的还不是你。”
她是无心之语,骆明翰却直到上床后还想着,想要是缪存真的不来了怎么办。
他应该告诉他的,他来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他已经偶尔可以感觉到光的存在了,这都是他的功劳。
第二天是周三,lily手里记录了缪存的课表,知道上周三缪存是四点到的。但四点早就过了,人却迟迟没出现。骆明翰的耳朵快长在门铃上了,但门铃也不响。
“真不来了啊。”lily看着石沉大海的微信,和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醒。
骆明翰神情倨傲,苍白的手指握紧了杯子:“随他。”
低气压太过明显,lily大气不敢喘,想起之前推拿师傅给她的微信,说今天小孩儿生日,问能不能早一点过来给骆明翰推拿按摩。骆明翰每两天一次按摩舒缓,也是医生给的建议,师傅也是医院康复科退下来的老护工了。lily悄么跟推拿师通风报信,让他赶快现在过来,边跟骆明翰汇报,骆明翰不置可否。
推拿师傅刚来不久,正做着准备工作,门铃又响了。
缪存显然是从地铁站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摘围巾一边跟lily道歉:“出门晚了,又坐过站了,对不起。”
他换上家居拖鞋,看到另一双成年男子的鞋子,愣了一下:“有客人吗?”
“是来做推拿的……”lily跟着他穿过玄关走向二楼的客厅,骆明翰正坐在沙发上。
缪存的围巾摘了一半,静了片刻,点点头:“没关系,那我等他做完。”
虽然这样的话,他晚上的墙绘又得画到凌晨三点了。
两人还没走到,骆明翰便听到了他的声音,把lily叫了进去,“让师傅回去吧,今天不按了。”
“啊?”lily和师傅都傻了。
“今天不舒服,先缓一缓。”
他说话的模样冷峻且不容置喙,lily跟师傅两人面面相觑,又共同看向门口的缪存。
缪存出声:“不舒服才更要按一按。”
他的声音让骆明翰的心里紧了一瞬,但面上却忽然发起了火:“我说了,不想按。”一字一缓地问lily:“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lily忙不迭推师傅出去,在耳边窃声说:“您老回去安心给女儿过生日,今天的钱照结,辛苦了辛苦了。”
客厅里就剩下了两人,缪存不知道骆明翰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一时间没说话。
骆明翰以为他跟着lily一块儿走了,心里一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只手扶着额,脸上显出懊恼的神色来。他在搞什么?缪存会不会觉得他在跟他发脾气?他好不容易过来,肯定被他气走了。
缪存看到他重重地抹了把脸,五指颓丧地插入发间。
“你想喝水吗?”他出声问,挺笨拙的一个开场白,但他也不会别的更圆滑的方式了。
骆明翰的身体僵住,“你没走吗?”
“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