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不多提,我三两步蹿出窗户,攀上阁楼,打算跳到隔壁屋顶,绕开傅白雪出去。
趴在屋顶上时,我远远看了他一眼。他站在我家的大门口,没穿日常的长衫,而是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作战服,还裹挟着硝烟和血气,一看就是匆匆赶回来的。
风尘仆仆,满脸倦容。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抬起头,我一惊,赶紧伏低了身体,就像老鼠看到了猫。
为什么这么不想见到他?是怨恨么?是不甘么?是仍在责怪他么?
不,不是的。
我只是怕一见到他,心就软了,再跟他回自卫队去。
自卫队是哪怕伤害了我,我也不忍心伤害回去的心血,重新再回去不难,难得的是如何修复已经产生的隔膜,以及如何防备自卫队中想要拉我下马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的,傅白雪的责任是守护燕北,我没他那么大的志向,只要守好我的家就好。既然我已经做下决定,选择昭瑶和巫商了,那么就不要三心二意。
跳蚤市场是一片被划分好的长街,两边是形形色色的店铺,中间的一长条是摊位。在这里,只要有门路,你能弄到任何东西,上到各大势力的机密情报,下到坐黑船偷渡别处的船票,应有尽有。
路上的人也是形形色色,有自恃身份大摇大摆进来的,有藏头露尾遮得严严实实的,有鬼鬼祟祟推销“尖货”的人贩子,有抱着一夜暴富之梦的赌徒……
我属于比较麻烦的那一波。“零”的脸太过出名,在燕北不说家喻户晓,但在这种地方混的人,一定各个都认得我。所以我很是乔装了一番,确定不会被当场拆穿后才进去了。
前两天我养的一个线人传来消息,说是打听到了那个三区佬的动向,但是碍于通信条件,他没说太多,只约我在这里面谈。
所谓的三区佬就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戈鲁别夫,那个把我骗得团团转的男人。
恢复记忆后,发觉我在前世跟他还有这么一场官司,心情不可谓不微妙。当年我还是宁红尘那会儿,知道他不怀好意时,我已经被假巫参逼得要跳母液池了,震惊是有的,但多的当时也顾不上。
现在倒是回过味来了,一想到这人,再想想上次在水龙坡溶洞中的那次失之交臂,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人死如灯灭,和伊万的官司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但很显然这是场持续了许多年的阴谋,我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一直在幕后推动一切的主使。所以恢复记忆后,我一直暗中联系自己的人,去寻找他的下落。
脱离自卫队,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我觉得里面一定有伊万的人。
现在我们一明一暗,我是明面上的靶子,他躲在暗中,似乎我吃亏。但他不知道我已经盯上了他,并知晓他的大量情报,所以这场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个联系我的线人,是一个跑货的行商。
在战争还没打响前,行商这个职业几乎已经绝迹了,除非在某些偏远山区,否则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的。但是随着乱世拉开序幕,他们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但敢跑进这里的行商,想想也知道,做的必然不是什么针头线脑的干净生意。
这人姓刘,外面人都叫他刘六子。我曾问他是否家中行六,他说他是老大,某次他们家附近的帮派发生争斗,一方用了汽油弹,整条街区被炸毁,家中父母外加五个弟妹全被烧死在房里,为了纪念家人,他就取名叫六子了。
这人生了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巧嘴,他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能全信。
他卖的东西很杂,多是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什么性别激发剂,什么心肝脾肾,但做事还算有几分仁义,不会强买强卖,价格也算公道,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我私下对伊万的追查很小心,刘六子是第一个给我消息的人。
我一掀帘子,跨进他的店铺,就听到他在那压价:“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别说您这是三朝古物,就是汝窑瓷拿到现在来,它也不如一只火腿值钱啊!今年南方又涝了,前阵子我在吴州收货,一个世家子拿家里的古书跟我换粮,连书带箱三十多斤,他换了等重的精米您也甭叹了,现在的世道,就是这个样!”
哦?吴州?
我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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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话:我眼中的你④
“……”
我和傅白雪四目相对。
最尴尬的时刻,大概就是你被当作宠物卖了。而买你的那个,不是你想碰瓷的冤大头,而是你的避而不见的老朋友。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非常短小的一章,想写的情节没有写到,时间实在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