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项目拿下来的话肯定需要的,总不能出完图就扔给现场工程师,这种体量的项目不适合这样。”乔聿说。
不是所有项目都需要主设计师驻场,一般都交给现场工程师就行,但项目的重要程度不同,乔聿这些年设计的桥梁,没驻场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夏小荔这才听出点门道,乔聿即将参与的这个重要项目,很可能会需要他去非洲待着,而且架桥修路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事的,那他会过去待多久?陈珂刚刚讲他在非洲一待就是两年,乔聿也会是这样?
他楞了一会儿,饭桌上其他人在讲什么他都听不到了,怔怔地看着旁边的人,脑子里全是乔哥哥要去非洲了怎么办?
乔聿发现小孩有些不对劲,这一天从来幸水的路上就一直情绪高昂兴高采烈,泡个温泉都坐不下三秒,这会却安静得有些异常。
眼神也呆呆地,乔聿问他:“怎么了?小荔。”
夏小荔回过神,一桌子人都望着他,他摇头,生硬地说:“没什么,吃困了。”
夏云汉笑了,宠爱地说:“一会咱们就回去休息,这不是乔老师跟陈老师难得来一趟,爸爸想跟他们多聊聊天嘛。”
“我没事,你们继续聊,我听着就行。”夏小荔心说,可别都盯着我了,再盯我可要露馅儿了。
大人们的聊天继续,倒是夏小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眼,夏小荔回过去一个无辜的眼神。
这天晚上听了一耳朵中铁近几年在非洲做过的项目都是什么样的,非洲做项目有多难熬,国内去的工作人员如何跟当地居民和政府斗智斗勇,摩洛哥民风多彪悍恐怖,撒哈拉沙漠多壮观,那段800多公里的高速路要垮过海岸、戈壁、雪山……夏小荔心中十分复杂。
真是个大项目,乔聿天生就是要做这种体量的项目的,那是他的战场,他的铠甲他的长刀都要有用武之地,夏小荔是明白的。
只是来得太突然了,他心里完全没做好准备。
回去的路上他也一直沉默,白珠跟夏云汉只以为他困了,互相之间说话都很小声,让他在车上先睡会。
于是夏小荔理所当然地靠在乔聿身上,心里觉得好舍不得啊。
明明一切还只是“有可能”,甚至那“可能”也在遥遥半年之后,但这会他情绪正浓,感性完全压到了理性,就跟明天就要分开了一样。
回到房间,两人坐在各自床铺的边上,面对面,乔聿脱下外套,这才问他:“到底怎么了?”
夏小荔的脚在地上无意识地摩擦,眼睛也看着地上,半天没说话。
乔聿又问:“嗯?抬头说话。”
夏小荔看着他:“你要走了。”
“没那么快,也不一定。”
夏小荔叹口气:“我虽然还不算圈内人,但爸爸刚才就说,中铁要去拿的项目,很少拿不下,你不用哄我。”
乔聿还真不是哄,他只是严谨,毕竟连竞标都还没开始。
但他承认:“好,是的,如果拿下来项目,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一年?两年?”
“看项目进展,这个项目我估计,我负责的部分两年到三年的样子。”
夏小荔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没用,离开就是离开,无论什么理由,如何解释和安慰,都是离开。
“小荔。”
“嗯?”
“这一行就是这样,东奔西走,四海为家。”
夏小荔怔怔抬头:“我知道,我……我追不上你,乔哥哥。”
他知道做这行的人就是这样,他只是……只是觉得他想做的事,想追上去的人,都还没有够得到边,那人就跑得更远了。
远到这回他戴望远镜也看不到了。
与其说是被有可能的分离困扰,不如说,夏小荔在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年龄、阅历,而是种种一切融合起来之后,拉扯出的天然鸿沟。
他们住着门对门的公寓,看似如此相近,其实根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夏小荔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像做了几个月的美梦,此时终于破灭,令他看到现实。
无力感,就是这种感觉,他连可以埋怨的对象都找不到,怪不了别人也怪不了自己,更不可能怪乔聿。
乔聿听到那句话后也沉默了,过后说:“小荔,你有你自己的方向,不必追赶我。”
以前夏小荔也听过类似的话,就在暑假台风天的第二天,夏小荔一颗想恋爱的雀跃的少男心被乔聿三两下摁熄,用的也是类似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