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柏潜执意要拍《罪臣》,为免他随时改口或生异心,乔羽鸿选择跟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我从云拂那拨给柏潜的助理没了用处,乔羽鸿一个人的精力,比四五个群杂还强。
乔羽鸿将柏潜看得很紧,指戏里戏外范畴内的紧。
自她如一座钟立于剧组,纯子就再没能私底下靠近过柏潜五米内。电影里关于萧和直绫子的暧昧推拉,变得越来越具有实际意义。
平城的戏份告一段落,最后一场戏拍到当天晚上九点。云拂对着乔羽鸿给柏潜拉车门的场景捏紧了拳头:“不是吧,连着七天不让你和柏潜同房,她到底哪来的资格管啊?就这,柏潜也不反抗一下?”
“他有什么好反抗的。”我把设备收进背包里,准备抗回酒店再看看今天拍摄的效果,累到现在早没了说话的力气,故而不经意道:“他懒死了,才没精力同乔羽鸿闹。等乔羽鸿回自己房间,柏潜就会来敲我房门睡觉了。”
“每天都来?”云拂抠着指甲问我。
“也不是……”
我背起包起身,“有时候我要通宵看镜头,就会给他发微信,叫他不用过来了。”
见云拂有些诧异,我又补充道:“我俩没事。我就感觉柏潜最近觉轻,他一个人睡的时候,第二天精神头总是更足些。”
《罪臣》是我转型后第一部正儿八经的处女作,现实里遇到的许多问题都是边学边解决,经常是一手捧着哪位名家的XX指引,一边皱着眉头翻新重置拍摄素材。剧本主线清晰到没有修改的余地,但过程中的细节,往往会在片场做一些补充及删减。
所以那时的我被这部电影缠得脱不了身,根本没注意到乔羽鸿胆敢在我眼皮底下瞒去一些惊人的事实。
她此次出现在柏潜身边,不为柏潜私接电影而做打算,也跟那份老旧却威胁力十足的经纪约无关。她跨国追踪而来,只是为了帮柏潜隐瞒他日益恶化的病情。
放下星和公务,亲身跟组,她是担心柏潜不在她眼皮底下会出事。
生理成因造成的抑郁,是无论你心理构建多强,都会朝不可逆转的结局而去。
药理控制在这个阶段,已经对柏潜开始失效了。
但我太忙了,竟然从没在柏潜的身体状态上看出端倪。
明明这次后没多久,柏潜就为了接打戏,注射了六针封闭,最后倒在了大雨中。
剧情从平城结束,萧由西挺进,疾奔辽州。然而在大雨滂沱里,萧遇到了突袭。
二十万大军,被困葭引穴。葭引穴地处极寒之境,红木林中迷雾丛生,迷宫一般的地形,加上蓄意谋划出的层层杀机,萧率军未过百米,士兵已折损上千人。
敌人在暗我在明,冷箭难躲,萧半个时辰都没能转劣为安。
萧不得已下令军队原地待命,决意带几个精兵往前探路。
戚戬不由分说就跟萧走了,萧知道劝诫不了就随他去了。
岂料,真正的危机还没到来。
当所带的精兵里,只剩下戚戬一个喘气的后,萧的眉头已经锁成了一道看不见头尾的沟壑。
“机关术不解,我军恐难占到便宜。”戚戬扯掉马尾上的一柄飞刀,侧身躲过飞来的竹柱,“王爷小心!”
戚戬怒吼得还是太迟了。
萧用君莫笑格挡住奔腾而下的陨石,肉体凡胎被砸出了一个个可怖的血斑,他迎刀而立,裤管下的血水混进了雨水中,分不清哪个更凶涌一些。
而更绝望的,护国名刀君莫笑,在陨石下断成了两把废铁。
片场上连酌是第一个发现柏潜异常的,他跪匐而去,撑着柏潜的肩膀检查这具残躯的伤情,脸色骤变,扭头对着镜头吼叫:“别拍了!叫跟组的医生过来!!”
这句不是戚戬的台词!
我登时脸色惨白,回忆起柏潜身上的旧伤,游魂般起身,就要跑过去时,却听到柏潜一声冷厉:“不准过来!继续拍!我还可以!”
我的脚底心瞬间蔓延上一股钻心的冷意,我偏头去看围观本场戏的乔羽鸿,她竟如我一般,将刚踏进镜头里的一只脚,撤了回去。
我拿出十二万分的理智控制自己的双手,把镜头继续对焦柏潜的脸,调整好监视器的位置重新坐下。
纯子捂住自己要出声的嘴巴,云拂背对镜头点起了烟,整个片场都像定格在一方奇怪的盒子里。盒子里没有空气,时间也不会流动。